事实证明,想要追踪傅谦并不容易,黑灯瞎火庄子周围又是一片山林,给卢肃他们增加了不少困难。
直到天亮时分,卢肃才带着将士们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庄子中。
老卢有些挫败:“找不到,昨夜没看清傅兄弟往那个方向走,也不知晓他追着谁去了。我们在庄子附近的山道上找到了几十匹骏马,想必是那些刺客留下的。”
师乐安他们虽然也担心傅谦的安危,但是看着熬红了双眼的卢肃,还是宽慰道:“没事的老卢,傅护院艺高人胆大,一人行事更方便,说不定过一阵他就回来了。”
谢昭道:“是啊,相比之下,我觉得你和昨夜值守的兄弟们此刻需要好好休息。先下去休息,等睡醒了,傅谦可能就回来了。”
卢肃挠了挠脑袋,指了指堆叠起来的尸山:“那这堆玩意咋整啊?这么热的天,等我睡醒了,不得臭了?要不让将士们就近挖个坑埋了?”
谢昭眼神厌恶地看了一眼死士:“他们?自然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这次刺杀让他们有了意外的收获。
今早来刺杀他们的死士们隐秘部位也有蛇形刺青,就连他们身上穿的衣衫布料,也和去年刺杀女眷们的那几个死士一样。
万万没想到,这段时间他们苦苦寻找的线索,在冀州接上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冀州的诸侯王们不是太子党,哪怕先太子和诸侯王的关系看起来不错,诸侯们依然没有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太无耻,也太现实了。
若不是这次谢昭和高昌他们撕破了脸,逼得冲昏了头脑的高昌派出了死士,二人也不知道断了的线索什么时候才能接上。
听到谢昭的话,卢肃一时间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到哪里去是……”
师乐安笑道:“诸侯王们派出死士半夜袭击我们,我们也可以半夜把人给他们送回去。”
卢肃双眼猛地亮了,他轻快拍手:“这个主意太好了,不愧是王爷王妃。来来, 兄弟们,把这些家伙抬太阳底下晒一晒,晒均匀些晒饱满些,今晚我们往河间王府送一份大礼。”
*
夜深人静,焦躁了整日的清河王高昌终于进入了梦乡。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依然紧锁,睡得不怎么踏实。
身上的伤痛也就罢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主要是心中的烦闷实在难熬。主要是他派出去的死士一整日都没有消息传出,刺杀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也不见统领来说一声。
那可是上百的死士队伍,每个人都身经百战,取目标首级如探囊取物。别说在冀州地界内通行无阻,就算在长安雒阳等重城,死士们也能完美完成击杀任务。
这些年他靠着精养出来的死士除去了多少政敌自己都数不清了,以往派出死士之后,高昌只会气定神闲等待着好消息传来。
可是这一次,高昌只觉得时间难熬,有一种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
“丢死人啦——”
耳边不知道谁在高声叫唤着。
哪怕是在睡梦中,高昌心中也起了一阵无名火:是谁?是谁在嘲笑自己?
他也知晓自己不该如此不理智地对端王夫妇出手 ,他应该更谨慎一些,暗中等待时机,等待着一记绝杀的时机。
可是心头的这股气憋不住啊!
长这么大,就算天子看到他也会笑脸相迎,区区一个皇子竟然下他面子?这也就算了,他竟然当众被一个贱妇砸破了脑袋,传出去他颜面何在?!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快来人啊——丢死人啦!”
这一次耳边的声音更加清晰,高昌混沌的意识开始清晰。他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才发现确实是有人在院外疾呼。
“快来人啊——有人往王府门口丢死人啦!”
高昌:!!!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河间王府大门正对的长街上多了八辆板车,每一具板车上都捆了满满的尸体。
王府值守的仆从语无伦次:“小人也不知晓这些板车是何时出现的!真的,一错眼的时间里,它们就出现在此了!”
谢骠怒骂道:“当着本王的面还敢胡说八道,什么一错眼,分明是你们玩忽职守,被贼人钻了空子!来人,今夜值守的仆从打五十大板!”
安平王劝阻道:“先别管这些小事,贤兄你来看看,这些尸体不对劲,看起来像……”
炎炎夏日,尸体的肚腹开始肿大,将原本合身的黑衣撑得紧绷。浮肿的尸体散发恶臭,青紫的面庞上和裸露在外的创口上已经有蝇虫滋生。
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堆放在了最显眼地位置,谢骠光是看一眼,就恶心得想要吐出来:“这种污秽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让人拖下去。”
安平王沉声提醒道:“贤兄,你再看看,这些尸体像不像高兄派出去的死士?!”
谢骠一愣,满脸惊愕。
这一次他唤仆从取来了灯笼,凑近看向了尸体身上的衣衫。半晌后河间王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向了安平王:“是死士,是清河国最可怕的死士。”
怎么可能呢?
清河国的死士能力有多强,他们这些诸侯王知晓得清清楚楚。
说起来,他们身为景室宗亲,皇亲贵胄,封地也比清河大,怎么也不该对高昌这个异姓王俯首帖耳。
可是架不住清河王有通天之能啊!
自高昌的先祖被封为清河王后,但凡有人和清河王起了争执,过不了多久 ,此人就会莫名其妙的暴毙。大家都在传,清河王有神明庇佑,不可违逆他的意愿。
可是时间长了,诸侯王们也逐渐知晓了清河王的小把戏:清河王有一支战力超群的死士队伍,这支死士队伍来无影去无踪,擅长暗杀,能让人死于非命,各种无疾而终。
谢骠还没成为河间王时,原本也是将信将疑。
那时候他和几个兄弟争抢河间王的位置,同高昌结识后有一次无奈的透露了自己的烦恼。那之后,他便见识到了清河国死士的可怕之处。
高昌只用了五名死士,就让上一任河间国主悄无声息死在了睡梦中。
从那之后,谢骠便对高昌马首是瞻。生怕某一天自己违背了高昌的意志,也像自己的父王一样死在了睡梦中。
可是今日,上百个可怕的死士,就这样死相凄惨地被人送了回来?
谢骠和安平王对视一眼,眼中有惊愕也有骇然,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其中。
高昌被仆从搀扶着走出大门时,一眼就看见了板车上已经膨胀了的死士尸体。当下他身形一晃,险些栽到在地。
他辛辛苦苦栽培的死士啊!就这么没了?
没了?!
这时有人从其中一辆马车上翻到了一块木板,木板上写了一行字。仆从立刻举着木板小跑向了诸侯王:“报——这里有一块写了字的木板。”
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木板,三位诸侯王看清了木板上漂亮的字:礼尚往来。
落款:昭。
高昌嘴唇翕动,因为惊痛,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可怖的血红色。看到落款后,高昌面容扭曲,声嘶力竭道:“竖子——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喊完这句话后,高昌身体摇晃了两下,向前扑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