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气晕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谢昭和师乐安正和将士们一道坐在水井旁捞甜瓜。
农庄不比王府,大热天中没有冰盆。幸而庄子上有两口老井,井水清凉,将小甜瓜放在井水中充分浸泡,吃的时候冰凉舒爽,比冰酥酪还要舒服。
负责后勤的将士们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车小甜瓜,一大早他们就将甜瓜丢入了老井中。到了最热的时间里,正巧能捞出来解暑。
卢肃从一堆甜瓜中挑挑拣拣,找出了最大最好看的瓜一掌劈成两半。甩去甜瓜的瓜瓤后,老卢将瓜分别递给了王爷和王妃:“王爷王妃,你们没看到几个诸侯王的面色,真是太精彩了。”
师乐安捧着甜瓜美滋滋啃了一口:“哎呀,要是能看一眼多好。不过我和王爷眼神不太好,晚上看不了多远。而且我们身手还不行,过去的话会给大伙儿添乱。”
谢昭跟着点了点头:“得知他们不开心,我们就开心了。”
啃了两口甜瓜后,谢昭问道:“对了,还没有傅护院的消息吗?”
闻言卢肃摇了摇头,“已经安排城中和城外的将士们帮忙寻找了,若是有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沉吟片刻后,卢肃认真道:“我觉得傅兄弟没那么容易死,他可是能经得起我们几个将领车轮战的人。而且他还机灵,情况不妙他早跑了。我觉得他定是发现了什么,此刻像猫蹲耗子一样正蹲在呢。”
这个比喻让师乐安笑出声来,想到傅谦平日的形象,她摇了摇头:“不太像,傅护院那么忠厚老实,不太像猫。”
谢昭笑道:“傅护院比福福还要可靠,我也觉得他此时一定安全的躲在哪里。”
笑声中,卢肃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对了,陈合传消息来,说姜笃到了武遂城。”
谢昭了然道:“诸侯王之间起了纷争,靠着一纸圣旨很难调停,还是得朝廷出面调兵镇压。朝廷在武遂城设了屯兵,只有朝廷兵符才能调动。姜笃确实要先到武遂调兵,才能到乐城处理纷争。”
师乐安想了想后说道:“武遂到乐城也就一日时间,估计明日姜笃就会到乐城了。阿昭,若是姜笃带来的圣旨同我们设想的不一样,若是朝廷斥责了我们的行为,明日我们当如何?”
谢昭嚼了嚼甜瓜,云淡风轻地笑了:“不如何,父亲要打儿子板子,做儿子的也只能受着。只要朝廷不让我交兵权,一切都好商量。”
“骂上两句,打上几下无关痛痒,唯有兵权才是重中之重。”
卢肃眯起眼,舔了舔嘴角,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往谢昭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王爷,若是明日姓姜的要收你兵权,我能讨个恩典吗?”
谢昭笑道:“什么恩典?”
卢肃呲牙:“传闻中圣上让姜笃保管王杖,听说王杖是铜铁包金的,打造的时候光是金子就用了两斤。到时候真打起来,这根王杖能给我吗?”
师乐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两斤重的金子?一定很值钱吧?说吧,你是不是又把月奉给花光了?”
卢肃嘿嘿一笑:“本来还有一两银子的,这不是买甜瓜了吗。到了冀州花钱的地方多,暂时有点穷。其实也想过和兄弟们去搞个外快,薅一把城里的官员和富商,但是这不是走不开么?”
谢昭哭笑不得:“回去给你涨月俸,王杖的主意不能打。且不说那根王杖在不在姜校尉身上,那可是太祖帝登基之后打的国器,当然不能拿去给你换钱。而且……”
谢昭不是很确定地看了卢肃一眼:“姜校尉武德通天,你确定你是他的对手?”
老卢呆愣在原地,半晌后嗷的一嗓子嚎开了:“王爷!姜笃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武德通天?你这么为他说话?!把我买的小甜瓜吐出来!”
谢昭笑道:“不过姜校尉品阶高,腰牌是用金子打造的,真打起来你去抢他腰牌就行。”
卢肃又开始骂了:“他娘的,姜笃的军功能比得过我?凭什么他有金腰牌我没有!”
院中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又笑了,笑声飘出了院墙,随着山风传得很远很远。
*
武遂城东门,姜笃同他的数十亲兵们骑着高头大马停在了城门前。他们口鼻间缠着纱布制成的面罩,裸露在外的双眼中满是疲惫。
大水漫过后,空气中充盈着腥臭的气味。太多的人和牲畜葬身水中,挥之不去的恶臭能持续数月。
好在他们佩戴的面罩中夹杂了草药,有效地隔绝了空气中的异味。这些面罩是他们路过南宫时遇到端王将士,将士们赠给他们的。
端王的将士不知他们的身份,将他们当成了路过的官差,不光赠给了他们面罩,还给了他们饱腹的蒸饼和干净的盐水。得知他们要北上,将士们还特意关照他们避开发水的路段……
可以说,姜笃和亲卫们能顺利到达武遂,一路上少不了端王将士们的帮助。
而现在……
姜笃垂着眼帘沉着脸看着身前的官道。
官道上,披甲的士兵正列着队向东而去,一夜疾行后,明天早上,他们将会到达河间国的治所乐城。
眼见城门中走出的将士数量开始减少,姜笃勒紧缰绳冷声道:“出发。”
就在众人准备策马跟上大部队时,就听身后传出了颤巍巍的呼声:“官爷——官爷——请等一等——”
“腰上戴了金腰牌的官爷,请您等一等——”
姜笃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金腰牌,又转头看去,只见城门中出现了很多百姓。百姓们牵老扶幼,身上的衣衫虽然破旧,可是精气神却不错。
走在前头的百姓们肩膀上系着红布,他们眼神热切又忐忑地看向了自己:“官爷,请问你们是不是要向东走去乐成城啊?”
姜笃本不是多话的性子,可是被这么多双恳切的眼神盯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这时领头的百姓笑了出来:“太好了官爷,你们要是向东,能不能帮我们给端王爷的将士们带点东西。他们的肩膀上也像我们这样系着红布,特别好认。”
怕姜笃拒绝,还有人补充道:“官爷,不是很重的东西,就是一卷文书。”
说着领头的年轻人双手拖着一卷裹着红布的卷轴高过了头:“我们听说端王爷和端王妃为了帮助我们,无诏出了幽州,会被圣上责罚。我们托城里最好的文书写了一封万民书,希望这封文书能帮助王爷王妃免去责罚。”
“可是我们签名的时间用得太久了,幽州的将士们走得太快,我们没撵上,所以想请军爷帮忙将文书带给他们。”
百姓们七嘴八舌:“是啊军爷,端王爷和端王妃是好人啊,要是没有他们,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
“对啊,帮了我们这么多,说走就走了,连一句谢谢都不愿意听我们说。”
姜笃低着头凝视着城门处乌泱泱的百姓,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众人身前被高高举起的文书上。
捧着文书的小年轻被姜笃的气势吓到,说话有些磕磕绊绊:“军,军爷?您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的……”
姜笃翻身下马,阔步走到了小年轻身前,弯腰伸出双手接过了万民书,沉声保证道:“我答应你们,会将文书完整转交至端王手中。”
听到姜笃的保证,百姓们欢呼起来:“太好了!陈将军他们果然没说过,腰间挂着金腰牌的将军都是好人!”
“是啊,不用走路去乐成了!”
“来,乡亲们,给这位军爷磕一个!谢谢他愿意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