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那年第一次听懂「劳伦斯」这个词的重量。
酒馆老板娘在我踮脚递过摩拉时突然缩回手,硬币滚进阴沟的声响比父亲的耳光更清脆。人群在广场中央焚烧旧贵族的纹章,火舌舔舐铁王冠雕塑时,我攥着母亲缝的布偶躲进石柱阴影——那布偶后来被堂兄们扔进壁炉,他们说劳伦斯家的女儿不该抱这种软弱的玩意。
十五岁生日那天,我折断了礼仪教鞭。
家族教师要求我每日跪诵三百遍《贵族法典》,可当我瞥见窗外飞过侦察骑士的羽翼,法典扉页先祖的画像突然扭曲成囚笼铁栅。折断的教鞭尖刺扎进掌心时,我终于看清血脉里流淌的不是荣耀,是锈蚀的镣铐。
成为西风骑士那日,蒙德城下了百年不遇的冰雹。
琴团长递来的委任状被叔父撕成碎片,混着红葡萄酒泼在我胸甲上。「叛徒!」他的咆哮震落墙灰,而我盯着酒液在骑士团徽章上蜿蜒出的痕迹,忽然想起母亲病榻前打翻的药碗——原来血色与夜色,从来都是劳伦斯家的胎记。
遇见安柏是在星落湖东岸。
我正用祖传剑术斩杀水深渊法师,那团火红的身影却冲过来大喊「危险!」。她塞给我沾着泥土的烤鱼,喋喋不休讲了三小时侦察守则,最后眨着琥珀色眼睛说:「你挥剑的样子…像在跳一支很孤独的舞。」那瞬间我几乎握不稳剑柄,原来真的有人能看透冰甲下的裂缝。
舒伯特叔父的密谋始于风花节前夜。
他盗走的城防图在烛光下泛着尸斑般的黄,口中「复兴劳伦斯」的呓语与五百年前囚禁民众的先祖们重叠。当我用「坚冰」斩断他手中伪造的权杖时,飞溅的蓝宝石碎片划破了他的脸——多么可笑,我们家族最后的高贵,竟要靠赝品来粉饰。
决战前我去了家族墓地。
母亲的墓碑没有冠冕雕纹,只有我偷偷刻的一束浪花。抚过青苔下模糊的刻痕时,突然明白她为何至死都紧攥那条海蓝色发带:不是眷恋贵族的体面,是向往真正的自由之海。那夜我削去长发,将发带缠上剑柄,剑穗在风中扬起如破碎的旗。
庆功宴上凯亚递来一杯「午后之死」。
「敬罪人的女儿,」他紫眸里漩涡暗涌,「以及骑士团的利刃。」我没告诉他,当舒伯特在监狱嘶吼「你骨子里永远流着肮脏的血」时,我默念了二十七遍安柏教的兔兔伯爵发射口诀——原来阳光渗进血管的感觉,是让旧伤结痂时的痒。
如今偶尔能在猎鹿人餐馆听见孩童嬉笑。
「看!是记仇的浪花骑士!」他们模仿我环抱双臂的样子,却在魔物突袭时躲到我身后抓紧披风。莎拉小姐多给的蜜酱胡萝卜煎肉在盘底堆成小山,热蒸汽模糊了视线。我终于敢承认,那夜斩断家族枷锁时,剑锋也挑开了自己蒙眼的黑绸。
(望向风神像掌心栖息的晶蝶)
「温妮莎大人,您看见了吗?被诅咒的血脉…也能开出自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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