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突发的癫狂之症,被沈府的下人们送回了沈府,可惜就算人已经走了,在法会上闹出的动静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城都已知晓了。
人人都说,柳木疯了。
在福安寺圣僧的吟诵声中,疯了。
口中说词含糊不清,隐约提及先夫人庄徽之名,似是被谋死的。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百姓相互争论,将风暴之中的沈家推上风口浪尖之处。
沈怀良面色极差,一把推开门大跨步走进去,寝屋内,绕过屏风正有郎中为柳木施诊,他轻咳两声,自己体内的毒素尚且没有清理干净。
沈家、柳木、宝珠便接二连三的出事,真不知是冲撞了哪路的煞神。
“大人。”郎中拱手作揖,道,“夫人是失魂之症,下官已经施了针,待喝下几幅方子后便能好转了。”
说罢,郎中欲走,沈怀良却拦住他,“可知她是因何失魂?”
“这....”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自福安寺法会之后,人人都传,这是柳夫人做多了丧心病狂之事,才引得佛祖当众降罪,但这话却不能直接说出口。
于是,郎中想了想,一瞬才道,“许是最近夫人忧思过多,寝食不下,伤及心神,才出现妄语癫狂之症,之后也万不可在刺激夫人了。”
沈府小厮将人送出去,给了银钱,打发医官走了。
古屏纹绣荷花屏风上,隐隐约约透出个身影,中年男子立在榻前,眉眼阴沉,低头静静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妇人,满脸阴鸷。
废物。
只不过是拉拢沈星月而已,好端端的又让别人看了笑话。
沈怀良口中之人彼时正在王府之内,正在精心布局,邀所有人共入棋局之中。柳木刚出事,随着大街小巷的议论,她自然也要添把火才是。
柳木谋死先夫人庄徽的说法一经传扬,沈府的名声急转直下,偏柳木本人尚未苏醒。她那香极为霸道,似柳木这般疯癫之后的人,纵有医官调理,醒来时也得是三日之后了。
三日,足够布局很多事情了。
柳木不过是个外室,而外室的孩子却并未比先夫人庄徽之女沈星月小多少时日,这只能说明一点,镇国公沈怀良早就养着外室柳木了。
京城里头的官眷夫人们虽知柳木出身不高,却并不知道她是外室上位,正头夫人们对外室素来没什么好脸色,一听说柳木原为外室,何况还蓄意谋死了先夫人庄徽,登时就变了态度,以与柳木结交为耻。
舆论发酵了两三天,往日与柳木交好的贵眷们居然无一人为她说话。
可怜至极。
寝屋内,女子正坐在檀香木书案前,执笔而写,随着一个个名字落下,原本洁净的纸张渐渐混乱,沈星月定睛看去,那一排排的字迹全都是名字。
庄徽、柳木、沈宝珠、沈怀良....
柳木尚为外室的时候,不过就是因为妇人短见,一心想着攀高枝,这才与沈怀良纠缠,而沈怀良虽已娶妻,却还是选择避开耳目将柳木养在外面。
这二人又是如何相识相知且是谜团。不过柳木是个孤儿,她无父无母亦没有兄弟姐妹,沈府之人都知晓。
一个伶仃孤女,又是如何认识沈怀良的?
年轻女子执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还有,当日福安寺法会上,柳木口口声声说庄徽该死,姑且就认为庄徽妇人之见,想成为镇国公的正室夫人,这才痛下杀手,买通庄徽身边的下人,给庄徽投毒。
可一个外室妇人痛恨至此,杀了正室夫人,为何还要留下那刚刚诞生的孩子?一尸两命难道对庄徽来说,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做事不留后患,柳木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来了,她要杀我、婧、宝珠,她要杀我!”
“我儿我儿,娘对不起你,是娘的错、是错,没有办法的,娘没有办法、你在身边、在娘身边就好,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耳边再次响起柳木那日的癫狂之语,说是疯言疯语,但又何尝不是一个人伪装的久了,才会在万分情急的时候吐出心中真实所言呢?
婧?
阿婧?
阿婧只是跟在柳木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而已,何以至于让柳木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说出她的名字呢?
而且,阿婧是在幼年入府的,年岁与她差不多,也与...那个死胎差不多。
眼神一凛,沈星月倏然起身,手指狠狠捏着那薄薄的纸张。柳木说她没有办法,只要待在她身边就好。
这是对谁说的?谁要待在她身边?沈宝珠吗?
不对,沈宝珠一直都在柳木的膝下长大,沈澈也是。然而柳木一生怀孕三次,第一次却是个死胎。
倘若,那人没死呢?
“清渠!”
穿着鸭黄色的侍女从门外推门进来,“姑娘怎么了?”
“你可知去哪里打听陈年消息最为灵便?”
清渠想了想,才道,“消息灵通之处该是酒坊花楼一类,不过奴婢听说,有的酒坊花楼还干一些杀人的营生,他们暗中豢养杀手,若有买家想要买谁的命,根据那人身份地位估出一个价来,只要银钱给的够多,便是皇子公主他们也敢杀。”
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当真?”
清渠慢慢靠过来,压低声音道,“奴婢也是听说的,不过应当不是空穴来风的事,姑娘若是想要打探个什么消息,那奴婢去问问?”
“这京城之中最大的酒楼是哪个?”
“贵乐坊。”
——
贵乐坊内,秋夜湿冷的天似是被阻挡在贵乐坊外,不过一门之隔的距离,门外肃杀冷寂,门内罗旖香风不觉,香腻扑鼻而来,粉纱玉肌,动含人笑。
乃是京城第一销金窟,一夜豪掷万两金。
一个模样清秀的公子缓缓从门外走来,一身浑镶金线滚边朱色圆袍,手拿一把折扇,腰间一个大荷包摇摇坠坠,随他的脚步晃晃荡荡。
“公子,怎么瞧着脸生,可是第一次来贵乐坊?”
年轻公子解下腰间香囊,冲老鸨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