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鼎不屑道:“据闻今上荒淫,房事无度,甚尔夜御数女,此昏君之相。”
水溶看了史鼎一眼,默不作声。
史鼎续道:“陛下还命废太子妃为掌宫,女子统率内廷宦官,此骇人听闻之举。”
水溶看了看史鼎,斟酌一下,决定助推一把道:“史兄有所不知,这两日,懿妃已被今上临幸。”
史鼎目瞪口呆,好半天回过神来道:“私通皇嫂,岂非乱伦?礼法何在?天家颜面何存?”
“据闻刘贼常向今上献助兴之物,是故今上有虎狼之威。”
刘桂生献养生粥时,并没想过是这种效果,只能说事情的发展方向常常不按剧情。
史鼎听到这暗自羡慕,他早就听闻刘贼有回阳之术,如今已非阉人,与昭月已有夫妻之实,如今看来,传言不虚。
可惜自己与刘贼是死敌,否则必向他讨要,嘴上则说道:“以媚药而邀圣宠,此误国奸侫也。水王,你我皆功臣之后,世代忠良,当效古之伊尹,铲除奸邪,迎太上皇复位。”
……
贾珍回京师次日,将尤二姐带上,再访国师府。
刘桂生刚从城东北运河畔回来,研发处已经开始试验水泥,效果尚不理想,不过这两日有国子监监生孙鲤入职,对格致之学颇为精通,不以百工为耻,与韩延寿等人不断调整配比,进行煅烧,热情高涨,研发进度加快。
刘桂生相信突破技术难题指日可待,毕竟水泥并不复杂,只是需要些水磨工夫。他过去视察,还带上了昭月,只是表现重视的态度,否则,以华夏的文化惯性,可能研发处会成为摆设,那就违背了刘桂生的初衷。
贾珍见国师气色不错,陪笑道:“国师,舍妹已带到,乡下丫头,不知礼数,请国师海涵。”
说着,转头对尤二姐道:“二妹,还不过来拜见国师?”
尤二姐一直生活在乡下,没见过多少世面,姐夫贾珍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人物,也不知国师是什么地位,如今见贾珍对国师都赔着笑脸,毕恭毕敬,顿时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了,只知跪在地上磕头。
刘桂生见她脚穿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雪肤凝脂,眉目如画。
这套衣服想来是宁国府给的,人靠衣装,尤二姐本就丽色天成,加上锦衣华服,虽则紧张万分,却难掩雪肤花貌。怪道能名列金陵十二钗副册。
刘桂生温言道:“起来吧!嗯,身上收拾得倒干净,走,随本座去见皇帝。”
尤二姐一听,慌了神,求助地看着贾珍,今天的经历已经震撼了她十几年的人生,她被震麻了,头脑已经不会思考。
贾珍一愣道:“国师,舍妹偏居乡野,未曾见过世面,仓促面圣,恐冲撞了陛下。可否先让宫人教些礼数,以免失仪。”
刘桂生笑道:“不必,到宫里自会有随侍太监教她,且今上胸襟宽广,心怀四海,从不以细故罪人。”
贾珍心想,今上已经抓了多少人,罚没了多少钱?倒确实“不以细故罪人”,跟您一样,一出手就是杀招啊!
几人一起去了大明宫,刘桂生让贾珍也跟着,以备皇上召见。
刘桂生先带着尤二姐进了乾清宫。门口的太监见到刘桂生,点头哈腰,只让守门宫女象征性检查了一下尤二姐就放行。
乾清宫里的周坤看了看刘桂生,又看了看尤二姐,表情十分不喜,却也不敢说什么。
尤二姐已经紧张得呼吸急促,走路都有些摇晃,此时站在那微微颤抖。
隆安帝满面春风来到东暖阁。
这几日他深感“书山有路勤为径”的重要,一直在养心殿书房手不释卷,书房屏风后放着一张小榻,苦读之余,让掌宫懿妃帮他捏捏肩颈。
每次他都特别来劲,反手一拉,懿妃就一个踉跄扑倒在他身上……
每当此时,隆安帝就想起当时对太子之位的郁闷与无奈,都是大周天子的龙种,仅因晚生两年,天下就与他无关了。父皇对他和哥哥的重视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什么道理?
天可怜见,阴差阳错之下他继承大位,而且太上皇归政荣养,让他成为实至名归的九五至尊。
加之近日查抄贪渎和裕王余党,追索欠赋,财用充盈,再也不用抠抠搜搜。
还有,龙体养生有成,隐疾皆去,龙精虎猛,长生有望。
皇兄放心,这天下和太子妃都由朕替你守着。
志得意满之下,隆安帝更加感念刘卿公忠体国。
尤二姐见到隆安帝,腿一软,顺势跪趴在地,牙齿打颤道:“民女……参见陛下。”
“抬起头来!”
隆安帝打量了一下尤二姐,嗯,品貌尚可,倒也不算辱没天家。
“年几何?”
“回禀……皇上,民女……今年刚满十五。”
“三等威烈将军贾珍是你何人?”
“回……回陛下,是民女姐夫。”
“你可曾读书识字?”
“读过《女诫》,并……《三字经》、《千字文》,些许认得几个字。”
隆安帝挥退尤二姐,周坤将其带出殿外,出了殿门,尤二姐才觉得气喘匀过来。
隆安帝转头问刘桂生道:“刘卿,此女才识尚浅,无天家之底蕴,恐遭罗刹质疑。”
“陛下不必担心,罗刹国都在极西极北之地,不沐中原教化,岂能识破?再者,罗刹国所需,不过是公主身份之重,至于出身教养,均非关键。”
隆安帝点头道:“有礼,宣三品威烈将军贾珍觐见。”
贾珍正在外头候着,心情紧张,见尤二姐从殿内出来,不知何故,更是忐忑不安,也不好问,守门太监看着呢,不知何意。
他倒是面过圣的,不过是公卿勋贵年节之时一起领了年礼,说几句颂圣拜年的话,从未单独觐见过。
此时随侍太监陈贵通知他面圣,他的表现也就比尤二姐略好一些。
紧张地上了殿,见国师正坐着与隆安帝谈笑风生,似乎在讲朝廷财计充盈,用度宽松。
见贾珍进来,隆安帝眼睛扫过来,贾珍忙跪下叩头道:“臣贾珍叩见陛下。”
“起来吧!”隆安帝打量了贾珍一眼,见他眼袋浮肿,显是酒色过度,不由想起国师说的,功臣之后,淫乱堕落,“只有门口的石狮子干净”。
他选择性遗忘了自己的行为。
正在此时,懿妃进殿,捧着一堆奏折道:“陛下,这是内阁送上来的奏折,已附了票拟。”
俯下身,把奏折放桌上,轻轻退出。
隆安帝眼神跟了一会儿,只觉懿妃春风满面,莲步轻移,风情款款,说不出的韵味。
小妖精!
待她出去,赶紧收敛心神,喝了口茶掩饰。
刘桂生已看在眼里。
早就听说隆安帝最近到处留种,辛勤耕耘,成效卓着,惠妃已身怀有孕。
以今日情形,皇上最近又盯上懿妃之说确有其事。
挺好,皇帝就应该沉迷酒色,有哥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治国上。
以后多送点养生粥。
正想着,就听隆安帝问道:“尤二姐可是贾卿妻妹。”
“正是拙荆妹妹,乡野村姑,粗笨痴顽,让陛下与国师见笑了。”
隆安帝道:“贾卿不必过谦,令妹端正典雅,清丽可人,甚得朕心。太上皇与罗刹国有联姻之约,朕思宁国公乃开国功臣,与天家休戚与共,朕意,封尤二姐为长公主,和亲罗刹国,贾卿意下如何?”
贾珍听了,半晌说不出话。
太震惊了,贾家撞了何等大运,与天家攀了亲,自己居然成了公主的姐夫,那皇上不就是自己的大舅子?
数年前,那府里的元春选进了宫,自己暗暗羡慕许久,如今倒是格局小了。
倒是听闻那罗刹极北极寒,远隔山海莽荒,且有上古猛兽出没,此一去,冰天雪地间,吉凶难卜,好在不过是个便宜妹妹,与己无关。
正待口头谢恩,却听国师说道:“陛下,两国联姻,当派使节,臣以为,可封光禄寺少卿王子腾为正使,以威烈将军贾珍为副使,此二人与长公主沾亲带故,这一路山高水远,天寒地冻,倒可用心照应长公主。”
隆安帝点头道:“国师想得周全,朕也担心妹子受那严寒跋涉之苦,既是亲眷,想来更是用心。贾卿,意下如何?”
说着,眼睛盯着贾珍。
贾珍暗暗叫苦,自家身体自家知,自严父隐修,自己由着性子放纵,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若是再中了寒邪,岂能保得了性命?
隆安帝见贾珍没有立时回复,鼻孔里“哼”了一声,自从太上皇归政,他借裕王案整肃朝堂,威权日重,除了国师,他没把哪个朝臣放在眼里,贾珍的犹豫让他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
贾珍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急忙答道:“臣愿意,臣必不负陛下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