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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商海惊龙 > 第7章 背篓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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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次日,云海未散,黄山始信峰的悬空茶田在雾中若隐若现。陆九渊背着竹篓行至“鳌鱼背”西侧,见峭壁岩缝间斜出几枝野茶,叶片墨绿如铁,边缘锯齿竟泛着金芒——那是常年受云雾浸润、岩泉滋养的迹象。他将篓绳在腰间紧了紧,足尖轻点凸出的花岗岩,左手攀住虬曲的松根,右手已向茶枝探去。

“当心风化岩!”沈青禾的提醒刚落,忽听“咔嚓”脆响,陆九渊脚下的赭红色岩石竟如酥饼般崩裂。他重心骤失,背篓里的鲜叶纷飞如绿雪,整个人向深谷坠去。千钧一发之际,沈青禾甩出腰间的茶船索具——那是用黄山野藤混着麻线编织的救急绳,末端铜钩在雾中划出银弧,精准勾住陆九渊的背篓环扣。

“抓紧绳子!”沈青禾半跪在崖边,双掌攥紧藤索,指节因用力泛白。索具原是茶商运茶过险峰时所用,此刻绷成笔直的银线,在风中微微震颤。陆九渊悬空望去,深谷中云海翻涌如怒涛,下方千丈处的岩石上,竟生着几簇碗口粗的野茶树,根须像铁蛇般盘结在岩缝里,枝叶被山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却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韵。

“往右挪三尺!”沈青禾见藤索摩擦着崖边棱角,急中生智,解下腰间牛皮水囊抛向左侧,借反力让陆九渊荡向凸岩。他趁机伸出左手,指尖抠入岩缝,忽然触到湿润的泥土——竟有茶根从石缝中挤出,根部缠着几片半枯的茶叶,细辨之下,叶背竟有天然的褐色纹路,形如黄山松的鳞甲。

两人悬在峭壁间,相距丈许。沈青禾见陆九渊盯着岩缝出神,急道:“先上来!”却见他忽然松开右手,从背篓里拈出一片坠落时 caught 的野茶叶,凑到鼻端轻嗅——那香气竟与寻常毛峰不同,初闻是岩石的冷冽,混着松脂的辛辣,继而涌出幽兰的清芬,尾韵里还藏着金属般的凛冽,如同山风割过岩石的味道。

“岩骨花香!”陆九渊低呼,眼中泛起狂喜。他记得《茶录》中记载,唯有生长在绝壁岩缝间,受云雾、岩泉、山风三重淬炼的野茶,方能得此气韵。此刻细看手中叶片,叶缘锯齿深如刀刻,叶肉厚似皮革,叶脉竟呈金色网状,在雾中隐隐发亮。沈青禾见他不顾危险,竟从袖中取出锡制茶盒,将岩缝里的几片鲜叶小心收入盒中。

“抓住我的手!”沈青禾趁藤索晃动,突然倒挂如猿,单手扣住岩凸,另一只手向陆九渊探去。四目相对时,她鬓角的汗珠正坠入深谷,却仍带着惯有的飒爽笑意:“陆先生是要学徐霞客‘置身悬崖而辨草木’么?”陆九渊握住她的手,借力攀上崖边,顿觉掌心传来粗粝的触感——那是常年握索具磨出的茧子,比寻常女子的手多出几分力道。

二人跌坐在草地上时,竹篓里的鲜叶已散落大半,唯有那几片岩缝中采的野茶,被陆九渊护在掌心,完好无损。沈青禾望着他手掌上的划痕,从袖中取出伤药,却见他仍盯着叶片喃喃:“你闻这香,像不像松涛撞在岩石上,碎成千万片,每片都带着山的骨血?”她凑近细嗅,果然在兰花香中辨出一丝金属般的清冽,恍若山溪冲刷过生锈的剑刃。

傍晚回到云隐庐,老者见二人衣上的岩灰,又闻听崖间奇遇,竟从柜底取出半块茶饼:“这是五十年前在‘梦笔生花’岩壁采的野毛峰,当年抗清义士曾以此茶为号,藏信于茶饼之中。”说着以松枝煮泉,老茶入盏,汤色如琥珀中浸着金砂,雾气升腾时,竟在盏口聚成山影——那是峭壁上野茶树的轮廓,根须如铁爪扣石,枝叶似剑指苍天。

陆九渊轻啜茶汤,只觉舌尖先是一震,如被岩石棱角划过,继而松针的清苦在齿间炸开,转瞬化作兰花的幽甜,直抵喉底。最妙的是茶汤滑入胃中,竟留有余韵在鼻腔回荡,带着山风的冷冽与岩泉的甘洌,仿佛整座黄山的筋骨都化在这一盏里。沈青禾望着他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在崖间他探身采叶的模样——那时他眼中只有茶,连生死都忘了。

“世人只道毛峰贵在兰花香,却不知这岩骨才是真魂。”老者拨弄炭炉,火星溅在陶壶上,“就像这黄山的石头,看着粗粝,却托着松、承着雾、养着茶。茶长在石缝里,根须得与石头争天地,叶片得受山风削棱角,方能熬出这股子硬气。”

是夜,沈青禾坐在竹庐外,望着峭壁方向的云雾。腰间的索具还沾着岩灰,掌心的伤药气息混着茶香,让她想起悬在半空时,陆九渊眼中的光——那不是对危险的恐惧,而是遇见好茶的狂喜。远处的松涛声里,她忽然明白,有些茶魂,必得在悬崖边、在生死间,才能被真正唤醒。

黎明时分,陆九渊独自来到“鳌鱼背”,在昨日坠崖处的岩缝里,埋下了那几片野茶的种子。他摸着粗糙的岩壁,想起徐霞客游记中“不探奇,不知天地之大”的句子——原来茶之奇,不仅在山寺僧庐,更在绝壁危岩;茶之魂,不仅在文人案头,更在与自然相争的每一道伤痕里。当第一缕阳光切开云雾,岩缝中那点新绿微微颤动,像是对天地的一次郑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