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仍旧不开口,皇帝也不着急,继续往伤口上撒盐。
“小福子,这骆青松带着家眷快要回来了,你说朕要不要给那丫头赐个婚,当作恩赏啊?”
福公公瞧着皇帝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瞄了眼对面站着的瑾王,微微一笑,捧起场来。
“皇上,这忠勇侯可就这么一个闺女,听说宠得不得了。那赐婚的对象,定得是个极好的公子哥才相配呢。”
“嗯,这次去的王丞相家的小子,听说才学样貌极佳。”皇帝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那小子爱逛花楼,养了一群妓子。”
他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皇帝与福公公一唱一和,明摆着是在刺激他,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破了功。
“哦?那周大将军家的小子,听说武功秉性都不错。”皇帝又提了一人。
“那憨子打架被人伤了命根子。”
他再次开口,语气更加冷冽。
“你倒是了解得清楚。哎,小福子,朕还听说骆青海的妻弟有个儿子,文武全才,还长相俊俏,如若立功,也是个可造之材,这倒是门好亲事……”
其他人都是无稽之谈,可这蒋新全,他是知道的。
至少羽一传回来关于这人的消息,也是有鼻子有眼的。
“我要去西南办公。”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皇帝的话。
“办公?”皇帝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可。”
只要愿意去,总比这么僵着好。
父皇一句无意的挑拨,却让他原本看似古井无波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彻底破防。
但转念一想,父皇与骆伯父那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岂是常人能比?
这老狐狸精,早已为他量身定制了一个坑。
就算不是这次,后面也始终避不过。
终究是当爹的魔高一丈。
然而,御书房里简单的一句话,真要做起来,却比打一场仗还要难。
明明晏修晨那个草包,一路吃喝玩乐,东游西逛,只用了十五日便到达边关。
而他磨磨蹭蹭,还一路上查案,硬生生用了十九日才到。
属下们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患得患失、纠结不已的样子。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个小丫头呢。
正是这种犹豫不决,让他在进入昌州地界后,竟然还休息了一晚。
就是那一晚,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北狄战场的军营,他正率兵浴血奋战,眼前景象恍若隔世,更像是数年后的光景。
一日,他收到一封匿名信函,笔迹陌生,却字字如刀,令他心头剧震。
信中人言辞讥讽,直指他为了给小丫头一片安宁,甘愿远离繁华京都。
然而,小丫头却遭情郎与亲戚背叛,至亲惨遭毒手,而她自身更是被困东宫,饱受折磨,生死不如。
他不解此信何以如此详尽,更不知写信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敌友难辨。
但信中所述,犹如镜中倒影,历历在目,令他心如刀绞。
读完信,他呆立当场,浑身似被寒冰封印,难以置信眼前之事。
恰在此时,夜雨匆匆闯入,急报西南边关变故。
庄国公与骆慕辰将军遭人诬陷投敌叛国,已被蒋新全在前线斩杀。
此消息与信中内容如出一辙,无疑证实了信函的真实性。
他瞬间下定决心,誓要去找她,救她于水火之中。
然而,当他匆忙披甲,却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再次醒来,他已身处昌州官驿外的空旷之地。
夜风、夜雨守在一旁,满脸忧色。
原来,昌州突发地震,山河动摇,他却浑然不觉。
幸得夜风及时相救,将他从房中背出。
回想起梦中景象,他心痛如绞,犹如万箭穿心。
周围客人因地震惊慌失措,喧嚣不已,他却紧闭双眼,沉浸于梦中情景,难以自拔。
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令他不得不深思。
万一信中所述皆为事实,那小丫头岂不正身陷囹圄,饱受折磨?
而他,却因一己私念,远离了她,让她失去了唯一的庇护?
不,他绝不能坐视不理,让悲剧重演。
冷静下来后,他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见她,面对面地相见。
若她对他心生厌恶,他便隐身暗处,默默守护她直至终老;
若她对他尚有一丝好感,那他便是拼尽全力,也绝不让她离开!
他快马加鞭,直奔蜀邑。
得知小丫头已前往三岔镇,他又毫不犹豫地转向关外,全然不顾往日的矫情与矜持。
在茶馆中,当她望向他的那一刻,他便彻底沦陷,无法自拔。
虽说骗小丫头嫁他为妃,实有欠光明磊落之嫌。
但情深之处,他岂肯甘心见她依偎他人身旁;义重之时,他又怎忍任她置身于险境而不顾。
如此这般的情愫与道义交织,终致事态发展至今日之局。
……
“主子,人快到了。”
夜风步入院中,立于木兰树下,躬身禀报。
“按计划行事。”瑾王语气平淡,眼神坚定。
“是。主子,还有一事。”
夜风深知轻重缓急,再次开口,“羽一来报,骆小姐一刻钟前前往县衙,似乎在寻找什么。”
闻言,瑾王嘴角微扬,眸光闪烁,显然对此颇感兴趣。
小丫头来了?还去了县衙?
他心中一动,再不迟疑,纵身跃下树枝,大步向外走去。
“主子。”夜风急忙提醒。
“何事?”他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您这身装扮……”夜风欲言又止。
瑾王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黑色金边飞鱼服,恍然大悟。
“本王先去更衣,你们自己办好差事就是。”他吩咐道。
“是。”。
“回去找夜叔领五十两银子。”他淡淡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主子。”夜风答道。
夜雨刚交代完刑罚事宜过来,便听到哥哥得了赏赐,心中好奇。
“哥,你干啥了?主子就赏你?”夜雨忍不住问道。
夜风面如寒霜,瞥了弟弟一眼,淡淡道,“提醒主子更衣。”
“提醒更衣?换衣裳?你确定是换衣裳?我每日亲自伺候主子更衣都不下三次,怎么就没听到赏?”
夜雨一脸愕然,心中受伤。
“我提醒的是时候。”夜风言简意赅。
“那我换的不是时候了?”夜雨不服气道。
“……”
夜风无语,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郁闷的夜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