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至,西南边陲寒风渐起,吹拂过路面,带起一阵阵凉意。
骆玖语缓步走在道旁,不禁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肩头一沉,一件黑色暗蟒纹的宽大披风已轻轻搭落在她身上。
转身之际,见适才还微醺于酒香之中的瑾王,此刻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眸光中柔情似水,体贴入微。
他将自己那袭华贵的披风,细心地搭在了她的肩头。
“殿下,您这醒酒之功,真乃神速?”
她心中暗自诧异,毕竟先前他步履蹒跚,尚需她搀扶。
而今这双眸却清明如镜,瑾王的解酒之能,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瑾王听闻此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不言语。
他只是更加细致地整理着披风,将那两根带子轻轻系好,又将狐裘领子,紧紧贴护于她颈间,以防寒风侵袭。
他修长的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脸颊,带来一抹难以言喻的温热,似火焰般灼烧着她的心房。
尽管二人已有过那般亲密无间的举动。
但于她而言,瑾王始终是那令人仰望的英雄。
那份崇敬之情,让她在他面前,难以自持。
“近日天气转寒,你怎不多添些衣物?”
“臣女没那般娇气。”
“那刚才是谁冷的打寒颤。”
“......”
披风宽大,披在骆玖语身上,犹如稚童偷穿了大人衣裳,略显滑稽。
好在她因常年练武,身姿矫健,方能将披风兜起。
此景落入瑾王眼中,只觉稀罕可爱,不禁哑然失笑。
“儿时,你便是这般顽皮,总爱偷穿我的衣裳,随我去军营。”
瑾王平日少笑,此刻嘴角上扬,竟如春风拂面,令骆玖语心神摇曳。
但他此言一出,却让她羞赧不已。
此前,她就想借瑾王与他叙儿时之事,探寻记忆,却未曾想他今日竟提及她的这等糗事。
骆玖语心思玲珑,迅速权衡一番。
她提出疑惑,“殿下定是戏言,您比哥哥年长,彼时身形亦比他高大。臣女若要偷穿,也定选哥哥的衣裳,方能合体些,怎会偷穿殿下之衣?”
“年长”二字,于瑾王而言,已是忌讳。
但小丫头又赞他身量高,他姑且不计。
他自然知晓她不信,便故意正色道,“嗯,此言有理。那你猜猜,儿时你为何不穿骆慕辰的衣裳?”
骆玖语闻言,心中疑惑更甚,瞪大了双眸。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诸多之前她刚从宗仙谷返回将军府的画面。
兄长每次练武归来,满身臭汗,便急匆匆来看她,让她避之不及。
“哥哥,你就不能沐浴更衣后再来?”
“妹妹,我如此想念你,一练完武便马不停蹄赶来看你,你却嫌弃我。”
兄长委屈连连,令人忍俊不禁。
此番情景,绵延日久,即便是父亲与文雅姨母苦口劝解,亦是难以扭转。
直至某日,兄长忽而将自己沐浴更衣,熏香缭绕,才缓步至她面前,令她惊诧不已。
细问何故,兄长竟笑语盈盈道,“若不沐浴洁身,恐日后恶习缠身,难以觅得佳偶,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此言一出,她与父亲、文雅姨母皆忍俊不禁。
心中却暗赞此计之妙,真不知是哪位高人出的主意,竟是如此机智。
记忆回溯,面对眼前这位武艺更为精湛的瑾王。
骆玖语不禁轻声问道,“殿下,想您儿时习武之际,亦是汗如雨下,难道能比兄长好上几分?”
问完,她便觉多余。
兄长身边仅有一小厮,自然照顾的不甚周全。
而皇子出行,前呼后拥,两人岂可同日而语?
“自是会出汗,只是本王不似骆慕辰那般臭气熏天。”
瑾王说着,又靠近了骆玖语几分,低头温声道,“再者,本王自幼便知,会常常遇到媳妇儿,自当注意仪态。”
他那副骄傲模样,表面仿佛在说兄长所缺,但骆玖语却听出了言外之意。
对上他炽热的目光、她恍然大悟,脸颊瞬间泛红。
“看来殿下今日确实饮了不少酒,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她试图转移话题。
“你不信?”瑾王追问了一句。
骆玖语于男女情愫之事,着实略显木讷。
此刻面对这等难以应对的场景,便赶忙转移了话题。
“殿下明日便要与我们分别,独自押送犯人回京都了吗?”
瑾王自然知道小丫头的尴尬,可明日就要离别。
一别数日,他实在不愿为了秦槐那等糟心事,没了两人互诉心意的机会。
“怎地?桑儿是舍不得本王了?”
“......”
如今,瑾王似打开了情场大门,言语间尽显风流。
一旁的夜雨心中暗叹:主子这般,与往日判若两人?莫非是身上中了邪?难道要再去乐佛寺一趟,求大师为他净身?
“殿下——”
见骆玖语一副头疼模样,瑾王赶快恢复了正色。
“明日出蜀邑后,我们便会分道扬镳。骆伯父率军走官道,而我则押解蜀邑主犯,取山路而行。”
在军营之中,骆玖语听闻只言片语,不甚清晰。
如今此消息再度被证实,她心中不免有些讶异。
父亲性情豪迈,自是不会介意归途之中,多添押解犯人这一桩事,以误行程。
那二人有此筹谋,其因莫非是......
她盘算一番,便下定了决心。
“如此,臣女愿与殿下同行。”
早在演武场,骆玖语提及有事相商时,瑾王便已猜到她的心意。
此刻听她坦言,心中仍涌起一股暖流。
“你是担心本王的安危?”他试探的问道。
“啊?”
骆玖语微讶,对于此事,他竟是这般想的?
她本欲否认,但转念一想,眼下有求于人,总得说些好听的才是。
“那是自然。殿下与镇抚司大人交好,定知审讯秦槐、陈爽之难。他们嘴硬如铁,难以撬开。”
骆玖语故作神秘。
见她一副狡黠的模样,瑾王也不拆穿。
顺着她说道,“确是如此。镇抚司大人与本王言及,那二人冥顽不灵。他费尽心思,亦难使其吐露半字,只得将他们刑至将死。故而伤重无法迅速带回,这才只能托付于本王。”
见有转机,骆玖语心下一定。
“那殿下可曾听闻,当时有位大侠从天而降,赠予他几瓶神药?”
一旁的夜雨听了险些失笑,心中暗道:那哪是神药?那简直是那两人的催命阎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