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堂里看着在意之人被害,却无能为力的绝望痛苦,叶桢又经历了一遍。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饮月几人被叶晚棠凌迟。
看着王氏心疼叶晚棠砍的手累,怪饮月他们嘴硬,命护卫将他们拖出喂狗。
听着叶正卿责怪南边庄上的人,“这群狗奴才,他们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竟听叶桢一个丫头的话,将我们骗的团团转,我这便下令将他们都买到最苦的矿场去。”
他又骂叶桢,“那孽障在南边养那么多人,是想做什么?
她哪里来的钱财养别的孩子,这是偷用了我多少银钱,混账东西。
得亏她还不知自己的身世,就被侯夫人母子给关押了。
不行,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能让她活着。”
他浑然忘记南边那个庄子,是叶惊鸿受赏所得的,因感念他们替她照顾女儿,才划到了他名下。
叶晚棠却阻止他,“父亲,她到底是您唯一的外甥女,留她一命也无妨。
不过以免她还有旁地帮手寻来,得让侯夫人虚晃一招,做出送她出京悔过的假象。”
实则留在京城。
她冷笑,“城外那破败清虚观,是个不错的地方,便将她送去那里吧。
我看被抓的那几个身手都不错,先前还以为叶桢只是力气大,眼下看来也是有些拳脚功夫的。
软筋散不能停,锁链也得备上,到底是姐妹一场,束住手脚过于残忍,就脖子上套个链子防止她逃跑就行……”
叶桢悲痛愤怒到极致,最后竟是笑出了声。
她当真是死的糊涂,现在才知原来前世关着她的破屋竟是城外的清虚观。
还是叶晚棠替她选的地方。
叶家三口怪她隐瞒,可她当初不过是听说叶正卿夫妇不喜女子习武,想讨父母欢心,才没透露。
庄子的人会帮她隐瞒,是母亲不忍她被庄头欺负,又不想与哥嫂冲突,才吩咐庄头不必说她真实情况。
后来,她跟着师父习武,也试着经商,庄子的人跟着她过上了好日子,她真正成为庄上的主人,他们自然向着她。
至于养那些孩子,起初不过是见不得他们和自己一样,被家人弃了,自己淋过雨,便想替别人撑撑伞。
后来,她希望能成为如母亲那般有用的人,就算不能上战场,也能尽绵薄之力,为大渊培养可用之人。
却成了叶家三口和侯府那几个恶人所不能容的罪大恶极,以至于他们要赶尽杀绝一个不留,究竟是她所行有错,还是他们自己心虚。
叶桢浑身被抽干了力气,她害了饮月他们……
待叶正卿离开后,王氏虚点着叶晚棠的鼻子,“也就你能哄住你爹。
叶桢名声都烂了,也不可能有自由,这辈子都不会抢走你的身份,何不听你爹的直接杀了,留着膈应。”
她说的随意,好似叶桢是路边的野草,而非人命。
“太子有消息了,但听闻他另有心仪的姑娘,一直在找那姑娘,不肯回京与我完婚。”
叶晚棠神情扭曲,“女儿心里不痛快,总要找点消遣。
叶桢生来不就是女儿逗弄的玩物么,可她这些年竟敢装巧,女儿心情舒畅前,见不得她好死。”
“好好好,你想留着便留着,莫气伤自己身体……”
叶桢听着母女俩的对话,浑身冰寒,颤抖得愈加厉害。
她走到王氏母女面前,双手分别掐向两人的咽喉。
可每次,叶桢都只能看着自己的手从他们的脖颈穿过。
她不知自己为何陷入梦魇,但她清楚,今日梦中所见种种,皆是前世所发生的。
老夫人,付江,蛮奴,叶家三口,原来,原来他们做的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可笑她竟还以为在侯府的仇得报了。
她要杀了他们,哪怕是在梦里,她也要杀了他们!
叶桢一次次尝试,近乎疯魔,不肯醒来。
随后,她听到了一声声呼唤,“叶桢,醒醒。”
“别哭,哪里难受告诉我,我帮你。”
“你想杀谁,我替你杀,只要你醒来。”
“为何笑得这般悲怆,叶桢,你到底梦到了什么,醒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醒来好不好?”
是谢霆舟的声音。
叶桢不停掐人的手被握住,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一点点揉搓她机械僵硬的手。
在叶桢身体回温时,她被从梦魇里拉回,睁了眼。
入目的是面具下,一双担忧焦灼的眼。
她醒得猝不及防,谢霆舟还在给她搓手,对上她的视线,他解释,“你身体突然降温、僵化,我怕你出事。”
叶桢的眼神太冷了,满是戾气,以至于谢霆舟担心自己的越矩会让她彻底疏离自己。
叶桢想起梦里那一声声的呼唤,垂眸轻嗯了声,问道,“蛮奴还在你手里吗?”
另一边,崔府听说忠勇侯来找崔易欢,以为他是亲自来接崔易欢入府的。
崔尚书还打算拿一拿岳丈的架势,可忠勇侯却直接问崔易欢愿不愿陪他走趟将军府。
关于叶桢和忠勇侯的留言,崔家也听到了,且因为他给叶桢家产,崔家还真信了。
“侯爷要带易欢去侯府是?”
崔尚书狐疑问道。
“本侯已查到今日流言乃王氏所为,要同她清算。”
若不是流言恶劣,竟指向他和叶桢,他今日可以不必来崔家,直接将那叶正卿揍一顿,问问他究竟如何管束妻子的。
可他不惧流言蜚语,叶桢一个女子,将来如何做人。
崔易欢与他虽是合作,到底明面上如今是他的女人,由他的女人出面或许对叶桢更有利。
崔易欢明白他用意,“我愿同侯爷前往。”
她也不想谢邦落个与儿媳不清不楚的名声,会影响霆舟的。
崔尚书反对,“那怎么行,你如今还不是侯府的人,不好参与。”
叶晚棠与太子的婚约还在,她颇得帝后喜欢。
崔家不愿得罪将军府。
忠勇侯见崔易欢并未退缩,问道,“你母亲的嫁妆清单整理好了吗?”
崔易欢眼眸微亮。
谢邦这狗东西是要亲自帮她?
忙点头,“整理好了,只等拿给父亲和继夫人,让他们将东西备齐。”
崔尚书听到这话,急了,“什么嫁妆?”
崔易欢一个妾室,要带走她母亲嫁妆,那怎么行?
忠勇侯现在就是个炮仗,见不得崔尚书这嘴脸,怼道,“当然是她母亲当年的嫁妆,按大渊律,母亡,嫁妆则悉数留给子女。
崔夫人只有崔姑娘一个女儿,她要入侯府,自然得带走属于她的东西。
难不成,你还打算克扣女儿的嫁妆?”
崔尚书心道,自然是要留下啊。
否则他这满府吃喝拉撒怎么办,儿子娶妻,女儿出嫁怎么办?
他的继室是清流之女,名头好听,但根本没什么嫁妆,这些年用的都是那商贾女的。
可这些总能对外人言。
“侯爷不知,我那儿媳是个爱享受的,她虽带了不少嫁妆入府,但几乎都被她生前用得七七八八了。”
崔老夫人忙开口,“侯爷放心,剩下的嫁妆我们会一样不少的给易欢。”
忠勇侯却看向崔易欢,“你去把嫁妆单子拿来,若有抄写的副本也一并带来。”
不等崔家人阻拦,忠勇侯同带来的婆子道,“你们也一起去。”
那两婆子有点功夫,稍后也是要带去将军府的。
崔家人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崔易欢拿出嫁妆册子。
她还真抄了副本,还不只一份。
忠勇侯将一副本递给崔尚书。
“陛下曾给本侯赐妾,本侯从前不识好歹,拂他好意。
如今本侯终于要纳妾,求陛下借两个擅长理账的管事女官,想来陛下是乐意的。
崔夫人的嫁妆被用了多少,这些年又盈利了多少,甭管过去多少年,以她们的本事都能查得出来。
若临时纂改,转移,则是欺君,本侯相信崔尚书当不会行这种糊涂事。”
谢云舟他们几个不是他的,皇帝为了早些平息付江的事,不会拒绝他的。
忠勇侯似笑非笑,“人我今日先接走了,如此,她便是我侯府中人,也就能随我一起去将军府了。”
怪不得崔易欢要和他做交易,这崔家也是个虎狼窝。
带着人走到门口时,他唇边透着一丝恶劣,“嫁妆还劳尽快准备,用掉的便折现,本侯会替易欢处理好此事再离京。”
崔老夫人和崔尚书一口老血梗在喉间,他们嫁女是为谋好处,不是被掏空家底。
等人出了院子,两人齐齐骂道,“土匪。”
忠勇侯听到了,冷笑,这就土匪了?
他也是为帅多年,守理惯了,倒叫京城的人忘了他从前模样,他带着崔易欢直奔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