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由检还没被押解到淮安之前,朱由检就已经知道了王跃被李祖述阻止进城以及李岩险些被刺杀的事。
这让朱由检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里面水有多深。
“很明显,这个李祖述也有问题,至少也是支持织造局被撤掉的,如今看来,与权贵士绅争利的确遇到的阻力很大!”
崇祯皇帝的铁杆支持者兼利益共同体蒋德璟也从朱由检这里得知了此事,且对朱由检说了起来。
朱由检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大雪,笑了笑:“想要看到壮观的雪景,总得有一番酷寒要受的,阻力越大就越要争,因为这已经说明越来越多的权贵士绅已经没有主动改良的意愿,而大明也到了越发要全面革新的时候,如人之痼疾越发严重,已经到了不得不割肉强除的地步。”
“陛下说的没错,织造局如果都保不住,那商税改制的事就更加难了。”
蒋德璟顺着朱由检的目光看了一下殿门外,只见白茫茫的庭院中,孤寂无月,他恍惚觉得在这整个大明江山,也只有他才站在皇帝陛下这边,而四周都是对他们的怨言。
“明日随朕去一趟武家墩,那里是我们振兴大明的起点,这已经是朕南下后的第三个冬季,也不知道当年跟随朕南下的百姓们这个冬天过得如何。”
蒋德璟有些意外,他很想说如今大明新政改制进入深水区,难保不会有极端的权贵士族会直接做出弑君的事来,而皇帝出宫无疑增加被刺杀的风险,毕竟这些人连李岩都敢暗害,暗害皇帝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蒋德璟转念一想陛下现在或许也和自己一样觉得孤独,有所动摇,而武家墩是陛下南下后开始重新积攒力量的起点,也是现在对新政支持力度最大的地区,或许,陛下突然想去那里,也是为了能够增加一些底气。
振兴大明不是陛下一个人的事。
这是蒋德璟一直在心里默念的一句话。
蒋德璟是福建士族大户出身,而福建山地多耕地少又靠海。
所以,福建人外出经商的多,也较易接触到外来文化。
蒋德璟也不例外,他早就同李之藻、瞿式耜一样接触过西方传教士,也知道一些西学。
当然。
事实上,这个时代,还是有不少的士大夫很开放的,愿意去接触外来文化,进而修正自己的文化。
比如徐光启就接受了西方数学知识,还和利玛窦一起翻译了数学名着《几何原本》。
而蒋德璟无疑也属于这一类比较开放的士大夫。
历史记载,蒋德璟自己还利用自己接触到的自然科学知识仿制了中国第一个地球仪,现就存在故宫里。
除此之外,第一个望远镜也由其仿制。
这也是为何朱由检这个穿越者拿出的许多后世观念能被其接收的原因。
但也正因为,蒋德璟是较早的一批接触西学的士大夫。
所以,蒋德璟也意识到西方文明此时的先进性,也认同朱由检所提出如果大明此时不振兴,将来必会被西方超越甚至侵略的下场,到时候要想再振兴起来,就会更加艰难,经受更多的苦难。
正因为此。
蒋德璟支持崇祯朱由检让普通的汉家百姓都能有被尊重与拥有幸福生活的一些基本权利的机会。
因为此时的西方殖民者已经开始在殖民地建立教会学堂、教会医院,以此通过给予普通土着百姓一些关怀来获得当地民心击垮当地不把百姓当人的土着统治者。
所以,在大明,如果统治者还不把百姓当人,将来只会逼百姓们摒弃自己的皇帝也包括自己这些士大夫,甚至对自己的文明丧失信心。
蒋德璟相信民众的权利不一定靠外来人给予,自己国家的皇帝陛下和官僚们也能给予。
因为人皆有良知。
皆应知道天道在于损有余而补不足。
也应知道仁政爱民、以民为本。
但蒋德璟不得不承认,保守顽固们太多,已经忘记仁政爱民之道的士大夫也有很多。
而熟读儒家之学的士大夫尚且开始不知爱民只知虐民欺民,更别提本就享受特权的权贵。
“武家墩的屯户百姓们都还想着陛下!如今家家户户都算得上殷实,皆因为每户家中,壮年男子要么入了近卫军要么在军械制造总局担任技术师,年俸加上赏银各项福利补贴,收入都不低,基本上妇女也都能在织造局与肥皂厂这些地方找到营生,家里的田地差不多是老人在种,如果这织造局一撤掉,这些皇庄屯户百姓自然是不愿意的,这会大大减少他们的收入。”
蒋德璟一时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朱由检点了点头:“得让他们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生活,是谁想毁掉他们这样的生活。”
蒋德璟拱手道:“臣一直在这样做,现在各屯户每天都会被集中起来读报,臣也让各地驿站免费邮递他们的家书,让这些屯户百姓给自己参军的儿子或丈夫写家书,说说家里的好,以及外面有哪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打他们家的坏主意,让近卫军官兵的家人去告诉他们儿子或丈夫谁是敌人,臣发现靠这种方式收拢近卫军军心,比训导官们苦口婆心的引导还要管用!”
“如此甚好!”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
天突然大晴,整个江淮大地如处在一玻璃世界里一般,澄净明亮,阳光照耀得大地越发的晶莹剔透。
朱由检在坐在辇车上看着这一切,但更吸引他的不是这雪景,而是绵延数里的青砖瓦房上的寥寥炊烟。
“皇上来啦!”
一赶车的老人发现了朱由检的御辇,立即吆喝着拉车的牛,一边喊了一句。
而这时候。
周围的青砖瓦房里突然钻出一大批穿着棉袄包裹得如粽子一样的男女老少。
这些人就像是打伏击战的战兵一样一窝蜂的涌了出来,也没跪下,只七嘴八舌地围绕着朱由检的辇车喊起话来。
“皇上,可别撤掉织造局啊,撤掉织造局,俺婆娘就不能当织工了,那俺儿子娶媳妇就难啦!”
“是啊,皇上,别听那些狗日的瞎说,织造局争个狗屁民利,自从有了织造局,俺家收入又多了,真不知道那些狗官在瞎说什么!”
“就是,要我说,皇上,您就该多开几个织造局,让我们这些新来的屯户也有钱挣,也能多养几个娃,好参加近卫军!”
“这就是不同的声音啊!”
朱由检笑着对蒋德璟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