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被他唤了两次“阿秀”,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稍显亲昵的称呼,“你教我认字的话,会不会耽误你的学业?”
卫宴道:“不会,反正书院现在放假了,这一个月我就在家里教你吧!”
沈秀当然是求之不得,她小时候光顾着跟师傅学绣技了,都没好好读书,如今难得有个机会,那自然是要抓住的。
卫宴从《三字经》开始教起。
沈秀跟着对方念了一遍,她的记忆力不错,念上几遍就能跟着背诵下来。
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的认真,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把这《三字经》学完了。
这两天,沈秀还利用卫宴休息的空隙,抽空绣好了卫宴写下来的那两句诗。
她是照着卫宴写的小楷绣的,用的正是从钱郴的荷包那里领悟到的散整针法,这种针法用来绣字正适合,绣出来的诗句如果不细看,还以为是写上去的。
荷包绣好以后,沈秀给卫宴熬的药也好了。
卫宴的风寒已经好了,沈秀便把从药店买来的补药按照分量分成几份,每天都给他熬上一锅。
这些补药确实养人,卫宴喝了几天,脸色便没那么苍白了,虚汗也出得少了。
沈秀从卫宴手里接过药碗,“相公,今天我得去县城一趟,明天再跟你学认字吧!”
卫宴是个很认真的人,既然说要教沈秀读书认字,每天都给她安排一个时辰的读书写字时间。这一个时辰里,沈秀不能做其他事,只能跟着他读书认字。
沈秀刚开始学得很好,可是后来便嫌这古文太过枯燥,那学习的劲头便一天不如一天。
听沈秀说要去县城,卫宴知道她这几天做了不少绣活出来,便执着书卷点点头:“那你去吧,等晚上回来补上要学的内容就是了。”
沈秀脸上一僵,她没想到卫宴如此严格,一天假也不给自己,只好主动争取道:“相公,等我回来的时候估计天都快黑了。再说也不差这一天啊!”
卫宴翻着手里的书道:“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既然读书认字不差这一天,那我今天晚上的药也不必喝了,明天再喝也不迟。”
“不行,这药可不能断。”沈秀忙道。
卫宴抬头看她,“药不能断,难道读书识字就可以中断吗?”
好吧,她说不过对方。
沈秀只能无奈地接受晚上还要继续学习的事实。
她一脸幽怨地出了家门,等来到绣庄门口,才揉了揉脸颊,挤出笑容冲里面喊道,“刘掌柜,我来了。”
刘掌柜正在理账,闻言丢下算盘道:“小娘子来了,这次又带了什么新鲜式样的绣品?”
沈秀把绣好的几个荷包帕子给他看,这些荷包帕子上不仅绣了花鸟图案,旁边还都绣了两句应景的诗。
这些诗句都是卫宴写下来,沈秀按着他的字迹绣的。
卫宴的字写得好看,沈秀的绣工又好,因此这些诗句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刘掌柜看了又看,“小娘子的绣技又精进了不少。”
沈秀谦虚地一笑,“掌柜的过奖了。”
刘掌柜笑道:“我是实话实话而已,看见小娘子绣的这些诗句,我想起了店里刚接的一个生意。
城里有个曾老爷一心好佛,他想让我们绣庄帮忙绣一幅《心经》,然后在观音诞辰之前捐献给城外的开元寺。
只是绣庄的几个绣娘忙着给陆家绣屏风,我还有些发愁这《心经》该给谁来绣,看见小娘子这字,我就有主意了。”
沈秀问道:“掌柜的莫不是想把这绣《心经》的活计交给我?”
刘掌柜点点头:“小娘子的绣技,我是信得过的。这绣《心经》的绢布和绣线由我们绣庄出,小娘子只管刺绣就好。”
沈秀来这绣庄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接到绣庄派给的活计,她自然知道这是刘掌柜信任自己的表现。如果自己能出色地完成这次活计,以后不愁没有钱挣。
“恕我无知,这观音诞辰是什么时候啊?”
刘掌柜道:“观音诞辰是六月十九,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心经》只有二百六十个字,小娘子应该能绣得过来,只要小娘子能如期绣好,我们绣庄便付给你五十两的工钱。”
沈秀默默算了算,自己一天约莫能绣不少字,半个月便能绣完。半个月挣五十两银子,相当于每天三两银子,还是很划算的。
刘掌柜等她应许下来,便取来绢布和绣线给她,“我看小娘子在这帕子上绣的字迹不错,要是这《心经》也能照着这样的字迹绣就好了。”
沈秀听人夸奖卫宴的字好,便微微一笑:“字是我相公写的,当不得掌柜的夸赞。”
刘掌柜听说这字是沈秀的相公写的,便笑道:“看来小娘子福气不浅,我看这字没有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小娘子有这样上进的夫君,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沈秀面上谦虚了几句,心里则想道,夫君太上进也不是件好事啊,像她在外奔波一天,回到家还得用功读书,谁能理解她的不易。
因为这点不易,沈秀去惠民药局买补药的时候,特地买了一两补骨脂回来。
补骨脂是沈秀吃过的最苦的药,当初她看医书上说补骨脂可以治疗脾肾虚弱,便买回来了一些,结果被苦得怀疑人生,只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如今沈秀被卫宴逼着天天背诵那些古文,难免生出了些捉弄之意,既然对方如此执着,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沈秀回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夕阳落山。
卫宴正坐在床上看书,沈秀进房的时候,无比佩服地看了他一眼,自从身子有了好转后,对方几乎就手不离书。
沈秀自问自己已经够勤勉了,可是跟这位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卫宴早就发现了沈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平静地翻过一页书卷道:“娘给你在厨房留了饭,应该还热着。”
沈秀朝他走过来几步,“这个不急。相公,你看这是什么?”
卫宴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就见沈秀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后面拿出一支紫毫笔。
“这是我去书肆买的,我看相公那支笔都已经旧得不行了。”
卫宴的眼里多了些波动,看着这紫毫笔道:“这笔不便宜吧?”
沈秀笑道:“是不便宜,不过我有事求相公帮忙,当然要表示表示。”
“需要我帮什么忙?”卫宴不为所动道,“先说好,要我免去你读书写字的事情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