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一行人是在二月初动身的,等到京城的时候,刚好遇到倒春寒,在他们搬进石桥胡同后,后面还落了场小雪。
二郎离开京城的时候还小,对石桥胡同的这个宅院自然没有印象。
不过玉山县的县衙后院规格和这座宅院差不了多少,二郎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还让景言陪着去院子里荡秋千。
如沈秀所说,卫宴到京城后,再没空管二郎的学业了。二郎也就趁着这段闲暇的时间,天天在宅子里淘气。
相较二郎的惬意生活,卫宴就要忙碌得多了。
他在玉山县一待就是三年,这次回京述职,少不了要与翰林院原来的同僚们聚一聚,恩师那里也要去拜访一下。
还有罗恭,在他回京后就给他下了帖子,要他务必去公主府一趟。
一年多前,罗恭奉旨去浙江查办杭州知府,搜罗了不少杭州知府贪污受贿的证据,浙江巡抚也牵涉其中。
只是隆安帝碍于太后的面子,没有罢黜浙江巡抚,只是申斥了几句。至于杭州知府,不仅被罢黜,还被贬为庶民。
空出来的杭州知府之位,由政绩突出的湖州知府顶上。
而那个湖州知府不是别人,正是温夫人的那位夫君,也就是左良左知府。
左知府因为是临时接任杭州知府,因此一年后不用回京述职,继续在杭州待上三年。
而罗恭跟卫宴要说的就是杭州的事。
“我已经跟吏部打听过了,杭州府那边还缺一个正五品的同知,而左知府这个人为人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我有意帮你谋这个缺,你觉得怎么样?”
卫宴听说新任的杭州知府就是曾经的左县令,当即就有几分心动,他倒不介意同知是知府的副手,更何况左知府当日曾经那么欣赏他,有这样一位上司,将来肯定很好相处。
更不用说,沈秀与温夫人那么交好,如果将来去了任上,两家常来常往也不错。
沈秀听说了能去杭州的事,也特别高兴。而听到杭州知府就是原来的左知县后,就更兴奋了。
“相公,那你还等什么,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卫宴道:“我当然想答应,可是又怕杭州同知这个位子,会有很多人来争。若是罗兄为我这个差事要得罪其他人,我也有些过意不去。”
杭州可是块宝地,别看同知是副手,可架不住杭州富庶,就算是副手,只要政绩突出,将来照样能升官。
沈秀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义兄好歹是驸马,有公主做靠山,应该没人会跟他过意不去。而且杭州那么富庶,你更该争取了,如果你不肯去,那岂不是要便宜那些贪官?”
这话有理,卫宴想一想,相较杭州的百姓,罗恭这个驸马受人挤兑几句,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好,那就听你的。这个杭州同知的位子,与其让给别人,还不如由我们来当。”
罗恭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在卫宴同意去往杭州做这个同知没几天,吏部那边就给卫宴下了文书,任命他为杭州府的同知。
杭州历来都是富庶之地,卫宴接任杭州府同知的消息一传来,那些同僚都嚷嚷着要他请客。
卫宴的三个师兄也来恭贺。
当然像是永定侯和谢府这样的人家,刚给他们夫妻接过风,如今知道他们要走,又给他们举办践行宴。
沈秀回到京城这些天,尽忙着待客和赴宴了,等离开京城,坐上南下的船只时,她终于可以好好歇几天了。
离开京城时是三月上旬,京城的杏花还没有开放,可是坐着船只南下的时候,没走几天,就见岸上栽的杏树都开始绽放,柳树也冒出了新芽。
而船下的河水在两岸杏红柳绿的映衬下,也显得春意盎然。
有如此美景在眼前,即便沈秀不会作诗,也吟了两句曾经学过的诗。
只是伴随着沈秀的吟诵,隔壁却传来一道煞风景的训斥声。
“这个一字你写了一上午,怎么还这么歪歪扭扭?”
那声音隔着两个房间,沈秀都能听出卫宴的怒其不争,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冯妈妈看沈秀一点不心疼二郎,反而不厚道的笑了,忍不住道:“夫人还是去劝劝老爷吧,哪有孩子三岁就要学写字的呢!”
之前卫宴逼着二郎背书,冯妈妈就想说这话了。如今卫宴让二郎背书不算,还又加了个写字,这让冯妈妈不由心疼起二郎来。
沈秀笑道:“冯妈妈不必担心二郎,那孩子吃不了亏,反倒是相公,我担心他这几天有些心火旺,待会儿你让人熬点猪心莲子汤,给他去去火气。”
冯妈妈嗯了一声,但仍觉得卫宴对二郎太严厉了些,只是她还没说话,沈秀就道:“我知道冯妈妈你心疼二郎。不过相公现在教二郎写字,也是听说江南那边的孩童都启蒙的很早,有的孩子三四岁就能写不少字了。还有的六七岁就可以赋诗了。”
沈秀道:“将来二郎是要在杭州上私塾的,这时候多学一点,将来才不会被那些孩子比下去。”
沈秀这么一说,冯妈妈才明白了他们夫妻的深意,不再多说什么。
那边二郎被卫宴按着足足写了半个时辰的字,才被放回到沈秀身边。
二郎一回来,就往沈秀身上爬,还委屈的朝沈秀眨了眨眼睛,“娘,练字太难了。我还是更喜欢背书。”
沈秀对上二郎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心头就是一软,接着就想劝卫宴,要不还是晚半年写字算了。
可是刚才自己还劝冯妈妈,说这是为了二郎好,因此沈秀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摸了摸二郎的头发道:“这个我说了不算,你爹说了才算。”
二郎有些失望,不高兴的在沈秀怀里扭来扭去。
这一幕正好被卫宴看见了,他一进船舱,便沉声斥责道:“要坐就坐好,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对于二郎来说,卫宴就是个严父。
尽管心里不愿意,可他还是从沈秀身上下来,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
冯妈妈在旁打圆场道:“孩子还小,老爷慢慢教就是了。刚才船夫打了条大鱼,不知道老爷是要红烧还是清蒸?”
卫宴根本不喜欢吃鱼,冯妈妈故意问他,不过是想岔开问题罢了。
冯妈妈是沈秀倚重的人,卫宴不会不给他面子,便道:“还是红烧吧!夫人喜欢吃红烧鱼。”说完便让冯妈妈带着二郎下去,他有话要跟沈秀说。
二郎跟着冯妈妈走后,沈秀便笑着问道:“二郎又气你了?”
卫宴叹气道:“这个儿子太不让人省心了。我宁可要一个栓子那样没什么天赋但是肯努力的孩子,也不想要一个有天赋但是不肯努力的孩子。”
沈秀道:“你这话说差了。多少人希望自己的儿子天赋出众呢!”
卫宴道:“天赋出众又怎样,如果不知道努力,天赋再好也是白搭。还不如天赋少一点,人勤奋一点,这样刻苦读书,早晚有功成名就的一天。”
沈秀道:“二郎现在只是贪玩而已。等他大一些了,应该就可以认真读书了。”
卫宴道:“我反正不想教他了,太不让人省心。而且到了杭州后,也不会有时间教他。等事情安顿下来后,你帮我给二郎请个启蒙先生吧!学问不必太好,只要肯教二郎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