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惯例,同知虽为知府的副手,但是有自己独立办公的地方,比如同知所在的衙门一般为同知厅,是建在府衙外面的。
平时如无要事,知府和同知不会经常碰面的,有什么公事,自有底下人传送消息。
而卫宴这个五品的同知,按理来讲,到任的时候,四品的知府是不会派人来迎接的,接他的人应该是同知厅的官吏。
只是左知府当初很看重卫宴,如今卫宴中了进士又做了这个同知,作为他曾经的父母官,左知府不仅派了自己的师爷去迎接,还在府衙备下了一桌接风宴。
于是卫宴和沈秀刚上岸不久,就被左知府派去的人迎到了府衙后院。
温夫人早已等候良久了。
沈秀牵着二郎拜见温夫人时,就见温夫人身边立着一对儿女。
温夫人指着自己的一双儿女道:“这是我那大儿子宁宇和妹妹琼芝。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向沈夫人见礼。”
宁宇和琼芝都是温夫人在岳州生的,两人相差不到两岁,模样都随了左知府,同时被温夫人教养的极好,言行举止都很大方。
沈秀等两人行过礼,便一人送了他们一份见面礼。
送给宁宇的是一枚上好的白玉佩,送给琼芝的则是一对精致的小银钗。
温夫人当然也给了二郎一份见面礼。
沈秀来见温夫人的时候,没有带大丫和栓子,否则光是见面礼,温夫人就要准备不少。
二郎得的见面礼是一个很精致的九连环,他很快就对这玩具生出了兴趣,接下来一直摆弄那玩具。
没有二郎在跟前捣乱,宁宇和琼芝又都是大孩子了,温夫人便拉了沈秀去隔壁说话。
“我真没想到,有天我们还能以这样的身份重逢。”
温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感慨,想当初沈秀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绣娘,如今几年过去,却成了和她平起平坐的官夫人。
沈秀笑道:“我也没想到。当初听说杭州知府是左大人时,我就盼着这一天了。”
温夫人道:“幸好是你们来了。夫君做知府这几年,最怕遇到一个跟他不合的副手,如今好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可以有商有量了。”
沈秀道:“夫人说得是。将来我和相公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左大人和夫人指点呢!”
温夫人道:“男人的事我不管,不过你要是想尽早认识杭州这边的太太和夫人们,这个忙我肯定是要帮的。改天我做个东,把他们都请来,给你引荐一下。”
沈秀其实想的就是这个,杭州不比玉山县,这里既是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又是府城,世家大族肯定不少。
而她不管是做生意也好,还是为卫宴结交人脉,都得和这里的世家大族打好关系。
温夫人的这个提议,刚好说在了她心上。
沈秀刚想从温夫人这里打听一下杭州有哪些世家,就见徐娘子端着两盏热茶走了过来。
温夫人看到徐娘子,只是淡淡道:“你怎么亲自端着茶过来了,这事让丫鬟们做就行了。”
徐娘子看了沈秀一眼道:“我好长时间没见沈夫人了,本来该早点来的,不过琼玉这几天有点不舒服,我就多陪了她一会儿。”说完还朝沈秀笑了笑道,“沈夫人不会见怪吧?”
沈秀刚才还在想怎么不见徐娘子,还以为她失宠了,所以连自己来的消息都不知道,如今看徐娘子穿着不俗,头上的首饰也多是精品,就知道她的日子过得不差。
她不由微微笑道:“怎么会见怪。几年不见,徐娘子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见老。”
徐娘子道:“哪还是原来的样子,自从生了琼玉和启佑后,我这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要不是夫人体恤我,我这几年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来呢!”
温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秀是自己人,所以不必搞妻妾和睦的那一套,还是根本不想配合徐娘子,只淡淡道:“哪用得着我体恤,我这里还没有说什么,大人就忙着替你张罗大夫去了,还特地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给你买补品。要体恤也是大人体恤你。”
徐娘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是体恤我,不过夫人也挺照顾我的。”
温夫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端过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沈秀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打圆场道:“刚才我听徐娘子说起琼玉和启佑,不知道他们如今多大了?”
徐娘子道:“琼玉比大姑娘大上两岁。而启佑比大姑娘小上一岁。”
沈秀光听这两个孩子的名字,就知道这些年温夫人和徐娘子应该是不大和睦。
温夫人生的琼芝随了琼字,可徐娘子生的启佑却没有随宁字。
看来温夫人对嫡长子很看重,并不想让徐娘子生的庶子跟自己的嫡长子排在一起。
她预料的一点没错,等徐娘子去厨房催促午饭时,温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刚才你也看到了。徐卉这个肥婢,仗着生了一对儿女,天天在我面前装病。明明她身体好得很,却时不时的就请大夫吃补药,好像我亏待了她似的。”
沈秀能说什么,她能和温夫人相交,当初还是多亏徐娘子的帮忙。她总不能不记情分,一味的随着温夫人贬低徐娘子。
而帮着徐娘子说话,就更是要不得了。温夫人肯定是不想听这话的。
想来想去,沈秀也只能转移话题道:“这次我们回京述职,听说这两年吏部官员调动很大,夫人的那位义兄,韩良韩大人,好像调离了吏部。”
说起这个,温夫人便叹了口气,“我那位义兄,什么都好,唯独在女色上有些把持不住。本来他所在的位置就是个香饽饽,多得是人盯着。一年多前,他犯了个小错,因此被人抓住了把柄,直接就被贬到了地方。”
“我本来还指望着将来宁宇将来后,靠这个舅舅谋个好差事,不想出了这个变故。”温夫人又叹了口气道:“看来宁宇以后得靠自己了。”
沈秀道:“宁宇有左知府这样的亲爹,夫人何必这么发愁?”
温夫人听到这话,冷哼一声道:“正是有他这么个亲爹,我才发愁。只知道偏心小儿子,看到大儿子横看竖看都看不顺眼,恨不得一天挑上一百个错处。弄得宁宇现在都怕了他。”
正因为左知府太过偏心,对徐娘子生的琼玉和启佑都特别好,反而对自己生的一对儿女要求异常严格,才让温夫人现在对徐娘子也不满起来,以为是她挑唆的。
徐娘子私下里却对沈秀大喊冤枉,“其实真不是我说了什么。老爷那是太看重嫡子和嫡女,所以才对他们严格。而我生的儿女,因为是庶子和庶女,用不着光大门楣和联姻,所以老爷才多疼他们一些。”
“夫人也不想想,将来老爷的家产,大半都是宁宇的,我们启佑以后能分到多少东西,老爷现在偏疼他一些,也是想到这上面去了。”
总之温夫人和徐娘子谁有谁的道理,谁有谁的难处,沈秀夹在她们两人中间,真有一种左右为难的感觉。
为了两边都不得罪,沈秀只能和稀泥,硬撑着吃完这顿接风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