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像个熟知千百种急救方法,但面对自己的伤口却只能做出最本能、最无用的救助措施——就是徒手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
是啊,喻禾星难道没有教练吗?
他们rtf群龙无首了吗?
他们俱乐部无可用之教练了吗?
但其实萧夜这时候也很容易合理作答,谁不知道喻禾星当年备受赏识全仰赖他世界冠军一句话,现在他回国了,多照顾些,也算弥补过去一年喻禾星铁着脑袋的摸爬滚打。
:但我不一样,我比他们加起来都强。】
喻禾星没等萧夜回复,自顾自地发着消息。可能是头昏脑胀的,大脑不太处理消息,全是表达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就像喝醉了那天一样。
:所以你知道,扶持我才是明智的。对不对。】
【night:太对了,快睡觉吧。】
你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萧夜想。
喻禾星这话说得像他是什么乱臣贼子,扶持小皇子为己所用似的。
:好,夺冠了就冬季对抗赛上见。】
:没夺冠就冬季对抗赛观众席见。】
萧夜笑笑,斟酌再三,还是没发出去“赛场上见”这四个字,规避一下毒奶风险。
最后发完晚安后不禁自嘲自己竟也开始信毒奶这个东西了。
卤蛋伸着懒腰优雅地避开桌子上的饮料瓶水杯和手办,踱步到他面前,“喵——”
萧夜摸摸它的下巴,接着小猫咪从桌上跳到他腿上,团起来了。
萧夜抱着猫,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可否认自己对喻禾星没私心,私心固然有,且这份私心一年前就有。
暴风网咖里那个稚气少年打出令他久久驻足的操作,至今他都能回忆起来每个细节。夸张一点来说,喻禾星操纵下的恶魔猎手强横无匹,细节之处更是丝丝入扣。
当时萧夜萌生出绝不能让璞玉蒙尘的想法,开口询问了他的年纪。
其实他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刚满十八,那就刚刚好。
再后来他回到瑞典,在老队友的直播间里频频提起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两个人翻着国服天梯排名,很快就找到了那天恶魔猎手的使用者。
真的很快就找到了。
因为那时候喻禾星是国服的天梯第五。
没过多久,他冲上了第一。
又没过多久,terrorde,tb战队官宣了他们的新人中单,喻禾星。
这一年里,只要是有喻禾星的比赛他都会找视频来看,起初只是想看看这小孩儿的发展怎么样,后来发现天才小少年的职业道路并非一帆风顺。甚至命途多舛,多灾多难。
被踢,被解约。他每每刷到这些新闻都心烦意燥,那些“结束合作”、“正式离队”、“衷心祝愿”等等字眼,叠加到网吧里回头看他时的眼睛,从无辜到略有歉意再到看清楚自己是谁后瞳孔地震似的惊愕。
惊愕之后是惊喜。
少年短短五秒钟递进了四种情绪,每一种他都记得。
所以这波折的一年职业,萧夜和他隔着八千公里和七个小时的时差,他只能在闲下来的时候看看比赛视频。
最后能做的,就是亲自回来,回来见见那个把中单恶魔猎手玩得出神入化的少年。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帮帮他。
他深知职业电竞的残酷,也明白喻禾星的强度。
他觉得这少年应该坐上他值得坐的位置。
“喵——”卤蛋在怀里扒拉他,用脑袋拱他,示意他赶紧给自己挠挠。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山竹端着冲好的药来他床边,“不行你就再休一个上午,今天第一场让谢哥上。”
喻禾星尝试着甩了两下脑袋,“还行,不晕了。”
“那你先喝这个,饭后再吃另一个药。”山竹把药放在床头柜,扭头去他箱子里帮他拿干净的队服放在床上,“需要我帮你挤牙膏吗?”
“别,我自己可以。”喻禾星摇头,“不至于,山竹哥,我好多了。”
“那就好。”山竹笑笑,“对了,你昨天给萧夜回消息了吗,他挺关心你的。”
喻禾星眨巴了两下眼睛,哦对,是有这么回事。他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打开微信,顺着聊天记录往上拉……
然后发出世界八强中单的声音,“靠。”
这都聊的什么没头没尾的东西。
果然人在生病的时候警惕性会降低,居然能说出他们二队一股弱队的气息扑面而来……
“唉。”喻禾星坐在床上叹气,他不会记恨上自己吧?
但自己说得很中肯啊,昨晚七点打de.k的那个bo3虽然被2:1输了赛点,但yanj被他打得满地找头是事实,况且那时候自己感冒头痛得不行,连着眼睛都抽抽的疼。
山竹见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儿,“你喝药啊小祖宗,得下楼吃饭走了!”
“哦……”
华西杯,昨天晚上已经有选手在微博抱怨现场的冷气太低,今天喻禾星叠穿了两件棒球服外套,兜里揣着暖手宝,这时候正在选手休息室里捧着热水杯。
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眼神无力,嘴唇没什么血色,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赵剑有些担心,“要不第一把还是教练上吧?”
喻禾星很小幅度地摇头,没出声,但拒绝地很明确。接着他抬眸看了眼山竹,山竹会意,替他解释,“没事,他说了他这是省电模式。”
少说话,少挪动,多喝水,这是来的路上毕业于医学院的萧夜选手给他的建议。
喻禾星觉得很有道理,从出酒店上车到签到领选手证来到选手休息室,他乖得像只鹌鹑。乖到就像萧夜远程给他输入了什么代码一样,他甚至没有疑惑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萧夜的话。
比赛开打,选手入场。
现场的冷气已经被骂得主办方在花钱压热搜了,赵剑依然走在第一个,上台阶的时候主舞台居然还在喷干冰,他回头看了眼喻禾星,接着放慢些脚步,和喻禾星并排,帮他挡了挡涌过来的干冰。
这微妙的走位。
这体贴的目光。
这保护者的姿态!
还有这条飘过去的粉色特效弹幕:嘤,好甜。
——真实地令屏幕前的萧夜拍案叫绝,啊不、拍案而起。
起的不是他的人,是他的血压。
区区400公里,奔驰s600最高可达250公里每小时,抛弃交通法规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等等,萧夜,住脑。
“看群。”林教练低头捧着手机走进训练房,“wild想扛时差和我们打个bo3的训练赛,十五分钟后开始,房间密码在群里。”
此话一出,五个人几乎同时停下手里的事情,萧夜也坐回椅子里。
原因无他,wild战队不仅是新加坡梦幻联赛的联赛冠军,更是今年的世界冠军。
这支队伍被国内玩家亲切地称为“北美野队”,其路子野、打法野、风格野,而且他们队长的发型也很野,绿色莫西干。
wild主动和de约训练赛很有可能是有了什么新套路,想试试强度。而且是顶着时差也想和de战队打,那么就很有可能是这套阵容在北美赛区已经没有对手了,所以和海外队伍试一试。
今年的wild战队十分强,不是人的那种强。五个人像是被他们教练植入芯片一样,思想同步无敌控场。
梦幻联赛更甚,虽然比分是2:3,但de全员都明白三路被压得喘不过气,胜的两局里一局是成功速推,另一局是团赢一波的翻盘险胜。
所以大家都下意识地认真起来。
萧夜关了华西杯的直播,输入密码进了自定义房间挂着。想了想,还是又打开直播,现在直播间的画面是解说台。
解说正在向大家解释为什么迟迟不开,说是有一位选手突然身体不适起了高烧,而且他们没有带替补来,这时候裁判和赛事方负责人正在商议处理方法。
为避免节奏,在处理结果公布之前暂时不透露是哪位选手,这时候现场两边的隔音间里分边进去工作人员开始交涉,十位选手暂时没有人离开机位。
萧夜摘下耳机,还有十二分钟开打。
“林哥,我能出去打个电话吗?”
“去吧,按时回来。”林教练说。
萧夜十六岁就和他妈妈去了瑞典,在国内属实没什么人脉,眼下能想到的只有还在归国途中的初中好友骆琰飞。
但此时骆琰飞应该还没落地,因为一个小时前才说自己在香港转机。
萧夜想了想,拨通了宋哥的号码。
还好,宋哥刚巧跟烈火tv的解说团一起去了华西杯现场,“嗯?谁?哦,不是小喻,是对面的,好像烧得挺厉害,那嘴巴惨白的!”
萧夜放下心了,“好,谢谢宋哥了。”
“唉你要他接电话吗?”宋哥问,“我可以帮你转接隔音间里的裁判。”
萧夜抿唇,很纠结,“不了,确认一下他没事就行了,谢了宋哥。”
宋哥那边挺吵的,叽里呱啦一堆人在说话,“哦行,你放心吧,他没事儿,小伙子身体好着呢。”
此时坐在主舞台隔音间里等着裁判通知的rtf全员还浑然不知,他们的中单被无端奶了一口。
对面战队商议的结果是由教练上场,双方裁判没有异议,比赛开始。
另一边,de战队和wild战队的训练赛也开始了。
总之这次a级联赛被喷得体无完肤,冷气极低,好几个选手休息室里只有矿泉水,饮水机是坏的出不来热水。有队伍想点个热饮,外卖也不让进,去门口拿都不行。
所以冠军总决赛那天十分萧条,微博论坛痛斥主办方不人道,几家大v都在为冻手又感冒的选手们发声。所以最终rtf举杯的那张照片上少了个人也鲜有人发现。
自然,鲜有人发现,还是有人发现了。
比如萧夜。
rtf拿下本赛季第二个a级联赛冠军,随即立刻坐上最近一班高铁返程,开启集训,备战冬季对抗赛。冠军举杯的合影上只有五个人,四个队员一个教练,没有喻禾星。
微信没回,萧夜转而去找山竹。
山竹说,总决赛最后一把打完,前脚出隔音间,后脚喻禾星就说自己要吐,跑去卫生间了,所以举杯照片上没有他。
萧夜大概能猜到是受了凉。
他犹豫了片刻,打字:你们回基地了吗?
山竹回:刚到,好像是发烧了,他不愿意去医院,也不量体温,非要睡觉。
萧夜:请问,我能去看看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萧夜:我好有礼貌,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