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坐在四方桌边。
油腻腻给四个杯子满上酒,拿起自己那杯:“都在酒里了,我干了,你们随意。”
酒一下肚,他眼眶就红了。
小辫子也拿起杯子,一口闷。
梁先生和小蔡对视一眼,也都喝了个见底。
仇敌见面应该分外眼红啊,这怎么还聚上餐了呢?
“啧,真没想到啊,让他给算计了。”小辫子戾气很重。
“一片真心喂了狗,他要是早跟我明说,我肯定能帮他把你俩给……”
油腻腻打了两下嘴:“唉,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小蔡不冷不热地调侃:“就你俩还真心呢?用不用我念叨念叨那些……”
“哎,别别别,给我们留点面子吧。”油腻腻和小辫子拦住她。
梁先生直到那时才知道,集团要跨国飞升,大老板搞了个大动作,他瞒住了所有人,尤其像小蔡和小辫子油腻腻这样手握公司命脉的人,如果他们有二心就很可能会给公司致命一击。
那瞒着就瞒着呗,怎么还都给干掉了呢?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梁先生说:“春秋时期,一个老大手下有三个很有能耐的小弟,分别叫做……士一号,士二号和士三号。”
梁先生,你记不住人名可以直说。
“老大想干掉这几个小弟,于是拿出两个桃子给他们三个分。”
三个人分两个桃?那怎么分?我觉得应该榨成果汁,那就好分了。
“他们那时候没有榨汁机,所以就干起来了。”梁先生话音停顿,我怀疑他忘了后边的情节。
果然。
“……反正他们三个最后就都死了。”
梁先生讲故事一向偷工减料,很是敷衍。
我只能自行总结。
所以小辫子,油腻腻和小蔡就是那个士一号,士二号和士三号?他们其实是被大老板晃点了?
梁先生感慨非常:“他们以为自己是三国乱世的枭雄,其实只不过是大老板打完了鸟要藏的弓,卸了磨要杀的驴。”
那一开始就给俩桃子呗,怎么还先给一个呢?
梁先生接着说:“如果一开始就给两个,油腻腻很可能就自动退出了,他们根本就打不起来。先给一个,让油腻腻不得不加入战局,再多给一个,解除了小蔡的“势”,这就是一种暗示。”
这是大老板的暗示。
大老板就是不想让小蔡上位,油腻腻看出来了,所以他去争;小蔡也看出来了,所以她选择同归于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油腻腻给小蔡赔了不是:“真不是我小心眼儿要搞你,你想想,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我能不上嘛。”
可他们谁都没想到,大老板这是要一石三鸟,一网打尽。
小辫子怒火中烧,想用手头上的猛料跟大老板搏一搏。
大老板之前就是怕这个,可是他现在不怕了。
尘埃已经落定。
又有新闻爆出大老板见义勇为,身残志坚勇斗小偷,还十分亲民地去了平价餐馆和勇士城与员工同乐,有图有真相。
梁先生一看那图片,就是他把大老板误当成小偷的那次。
原来大老板早就准备好了。
众口能铄金,当然也能封神。
大老板一跃成为国民好老板,现在就连放个屁都是香的,谁还会信一个身上披着污点的小辫子呢?
就这样,大老板用二桃绝杀了三士。
梁先生看着眼前的士一号,士二号和士三号,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给他们倒满了酒。
没啥可说的。
商场如战场,技不如人罢了,谁也别埋怨。
这个他最有经验了。
四个人碰杯,一声脆响,往事仇怨都随风,散了。
梁先生问他们之后都有什么打算。
油腻腻这些年没少捞油水,再加上大老板给的遣散费,足够他后半生吃香的喝辣的了,他也不想再折腾了,打算带着全家移民,离开这个伤心地。
小辫子还是心有不甘,他去了大老板对家的公司,没憋好屁。
至于小蔡嘛,她在回家的路上耍起了酒疯,蹦蹦跳跳地说:“我没输!”
梁先生哄她:“对,你没输。”
“我没输,我只是被算计了!”小蔡说着就要跳到马路上去,被梁先生给拦下来了。
梁先生把她背起来:“对,你只是被算计了。”
“哼!我也算计了他!”
“你怎么算计他了?”
小蔡不说话了,只是笑,温热的气息扑到梁先生的脖子上,有点痒。
梁先生心猿意马,也忘了追问,就背着小蔡一步一步走。
一步一步走,走回了家。
后来的后来,梁先生才知道,小蔡还真没输。她不但没输,还真算计了大老板一个大的。
嗯?怎么就算计了个大的?这一场不是已经结局了吗?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结局,只要人还活着,明天就是新的一天。”梁先生问我,你怎么知道明天就不是一个新的开始呢?今天的局面只是到今天为止的结果,局面随时在变,每个今天都是明天的开始。
可是小蔡都已经输了呀,明天就是下一场了呀!
“输赢的定义是谁来定的呢?”梁先生说:“定义不一样,结果也就不一样。如果是别人,那人家说你输,你就是输,人家说你赢了,你就是赢。”
可是这样不对,他说。
成败的定义该由你自己来定,来日方长,没人能定你输赢,除了你自己。
梁先生如是说。
嗯……有点道理。
我总感觉梁先生在给我上课,要不怎么每次失败的结尾都给我总结一个中心思想呢?讲故事就讲故事,这是仁者见仁,哈姆雷特见哈姆雷特的事儿,又不是中高考作文,哪来那么多名言警句和总分总啊。
梁先生又没动静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好像要第四次创业了!
唉,明知道他会输还有什么好听的呢?
……我是不想听,可我条件不允许啊。
那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听一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