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落水狗]
夜幕降临了,你坐在珍妮的床边,看着电吹风一点点把衣物打理好。
你急着走,再不想来打扰珍妮的生活——
——这就是结局,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尽管她一直在挽留,一直在暗示,或许这个故事能有新的开篇?
一个亡命徒,一个婊子,他们还有什么故事呢?谁会愿意接着听这种故事?
你已经记不清过程,你走得很快。
你在指责她,指责不够洁身自好。
她也要来辱骂你,似乎被踩中尾巴的狐狸犬,她骂你是个胆小鬼,骂你性功能障碍——
——她骂你早就丢掉工作,或许与她一样。
你在推特还分享了一条消息,那是她点赞过的消息。
也是你成功戒毒之后,重新开始面对生活的旧照片。
珍妮似乎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不想拆穿。
现在没得谈了,没有任何可谈的,你们就像熟悉又陌生的老夫老妻,在离婚多年以后又一次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怒火——像两头猴子,在争夺地盘。
你默默穿上又湿又热的衣服,看见屋外的瓢泼大雨,义无反顾的走了。
珍妮在你身后哭闹叫喊着!
“本!”
你不想回应,她的声音比雷霆还猛烈。
“本!本·瑞克特!”
“可以吻我吗?!”
已经三十三岁了,人生过去了一大半。
或许在虚假的世界里,在虚假的互联网,虚假的神经毒素里——珍妮偶尔醒了那么一会儿。
你黝黑的皮肤,丑陋的长相,使这一切都变成了奇奇怪怪的沟壑,奇奇怪怪的天渊之别。
突然你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就像身上刚刚洗完的衣服,它不必洗一遍,也不必晾干。
你看着我,我就在你身边,我吐出一些薪炭,被这大雨浇成了一条落水狗。
“再见了!珍妮!”
本·瑞克特决定去死,在离开人间以前,要好好告别。
“再见!保重!姑娘!”
珍妮突然站定,追到二手车市场时,她就再也不往外跑了。
对于她来说,似乎整个世界就这么大,已经足够精彩——
——手机可以带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欲望则是把她牢牢锁在这个笼子里。
“再见了!黑鬼!”
珍妮朝你比着手势,你看不清那是[oK!]或是一根中指。
握着糜烂的纸钞,把它们塞进内袋里,你冲进华盛顿的雨夜郊区,在雨中打开双臂,自由漫步。
你越走越快,感觉身体轻盈,几乎能闭上眼睛,在乡野道路上慢跑。
呼吸吧!本·瑞克特!呼吸!
风暴还在路上,就在你右手边八百多米外,没有车来阻拦你!他们害怕那片积雨云!
龙卷把天地连接起来,雷霆在给你打鼓,继续往前!继续往前!
远方的楼宇大厦像是人造的天神,它们高耸入云,闪烁着各种各样的灯光,几乎把整个美国所有人的愿望,都聚集到这座伟大的城市来。
你没有枪,没有刀子了,似乎再也不用伤害别人,也不会被别人伤害。
像你的祖先一样,奔跑十来公里,累得气喘吁吁,然后看着几乎要热死的猎物,宣告这个回合的胜利。
我大声质问道:“本!往前跑!本!你死在哪里?白宫?”
“我不知道!坏狗!我不知道!”你开心极了,笑个不停:“我不知道!”
前方道路边有一辆mpV,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追风者!
你立刻跟上去,来到这位气象台的研究人员身边。
“看呐!兄弟!”
你指着极远方的雨云,还有连接云层和大地的龙卷风。
“你该走了!你该走了!”
可是这狂热的气象研究员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他依然捧住长枪短炮,想要追求近在咫尺的死亡。
“他妈的不听话!——”
你气得发狂,气得发笑!
你一个头锤把这傻逼揍晕了,把他的设备踢到田地里,把摄像机砸了个稀巴烂。
你在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拳头也会说话!拳头也能找到权力!
你把这可怜虫抬进车,紧接着又一次出发,驾车往城区去!
你感觉龙卷风就在身后,它在催促你,速速完成使命。
开进市郊的那一刻,你又听到了迈阿密的警情通报,紧接着切换电台,要换一种心情。
“我认为现如今美国的高速发展依然能够带领全人类走向幸福的未来...”
听到一半,你几乎急不可耐,往这位媒体人所在的电视台去——
——只要十五分钟的车程,你来到播音工作间,用沾满玉米糖浆的玻璃杯,抢走了编导的晚间高糖小零食,把麦片瓷杯敲进这满嘴胡说八道的臭傻逼脑袋里!
又杀一个!当我没说!本!干得好!
你像一道闪电,从安全通道窜出电视台,在监控摄像头面前扮着鬼脸。找回了天真无邪!找回了孩童时代恶作剧的快感!
回到雨水之中!又有一阵嘈杂的声音把你吸引走。
广播大厦旁边的商业街,一个个耸立的手机支架往混沌难言的数字空间,往万维网的信息天地张开一千张,一万张嘴。
你一路聆听,紧接着把它们的脚架踢开!
没有人敢来阻拦你,因为你看上去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别西卜,身上爬满了苍蝇。
有一个声音!有一个声音让你魂牵梦萦!
“墨西哥的鸡肉卷!难吃呀!兄弟们!”
美食博主长得歪瓜裂枣,他像个甲亢患者,脖子上挂着广告牌,手里捧着三四个试吃食品。
“我认为我们要有一点美国自信!是什么让你不自信的?”
“是5G信号吗?不!美国的鸡肉卷!好吃!”
直播间里飞速上升的打钱信息让人血压飙升。
“中国的火锅,难吃!美国的火锅!好吃!”
“来了美国以后!空气都甜美了!”
“看看这美好的环境!我现在就去接下水道的水来喝掉!”
“雨里没有一点灰尘喔!这个月又要到饭了!”
你咧嘴大笑,拿走安全门旁边的消防斧,像个舞步妖娆的艺术家。
紧接着劈开他的脑袋!一斧两半!
血就像喷泉一样,屎尿一起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本·瑞克特!生活不光在欺骗你!它还在强奸你!
这是什么国家!?孩子在运毒!男人在犯罪!女人迫不及待要变成妓女,并且以此为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瑞克特!仔细听!
你在世界的中心!听到警笛声了吗?!听到了吗?!
人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恨透了彼此——
——男人恨女人,女人恨男人。
男人和女人恨死了新生命,猪狗不如的活着。
宗教变成欺诈的工具,州警比法官更有权执行死刑。
罪犯绝不会悔改,暴力!暴力!到处都是暴力!
动物比人命更值钱,我的兄弟,在讨论亲情和爱情之前,我们要先搞清楚政治正确的意见。
每个人都像原子一样,被孤立,被分割,被恐怖的孤独所包围。
抽打你的鞭子从来没有离开你,黑鬼——
——只是它不再挑剔奴隶,它要抽打每一个人,而且不分男女老少。
你矗立在雨中,像一座铁铸的雕像,只有苍蝇和斧头陪在你身边。
我毁了你的生活吗?本?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里?
“嘿嘿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已经疯了,彻彻底底疯了。
“咦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诶嘿嘿嘿嘿嘿嘿!”
是的!快乐!你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
那种痛苦不见了!一直绑着你的东西,消失啦!
......
......
[part2·彼时彼刻]
“我很抱歉,本·瑞克特。”苏星辰再次来到你面前。
在铅封井的底部,你被看管起来,面对一台电视机。
每天的娱乐活动,是一些童话故事集,还有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动画片。
你回到了童年,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稀奇古怪的色彩——
——眼睛里的飞蚊症越来越严重,有许许多多的闪蝶在漂浮着,慢慢的蠕动着。
“是我疏忽大意,让苏星彩探员身上的祸斗怪兽跑到你的脑子里去...”苏星辰感觉十分愧疚,他刚想点烟,终于把第一根香烟送到你手边。
你不紧不慢的接来它——
——往我的脑门上借来火。
你说:“没关系...”
苏星辰:“在FbI查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我还是得说——这种情况其实在人类社会里很少见。”
另一位天枢的女探员跟着解释。
“实在抱歉,我没有想到你的精神分裂症,会变成恶灵附身的诱因。”
你接着说:“不,这一切都是我的本意。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
时至今日,本·瑞克特,你依然认为这股怒火,就来自你的真心——这种摧毁一切,无法思考的狂怒,似乎真的出自你的本心。
“呵呵...”你依然浅笑,神情舒爽:“要再把我放出去几天,我一定会更开心——我要杀更多的人,总有机会的,总有机会。”
苏星辰沉默了。
拉缇娅女士也跟着沉默了。
苏星彩女士把我拽回了她的身体里,我就此失去了短暂的假期,失去了自由。
我叫祸斗,是天上的扫把星,灾星——
——我是火神的助手,偶尔会来凡间看一眼。
也仅仅只是这么一眼,也会感叹着...
“至少动物保护协会依然在努力工作。”本·瑞克特,你总是妙语连珠,“能让这么多畜牲好好的活在人类社会,嘿嘿嘿...”
苏星辰与拉缇娅女士说。
“天枢方面会怎么处理?”
拉缇娅:“这是一次灵灾外溢事件,应该会顶格处理,我们都得配合调查——毕竟死了这么多人。”
“本·瑞克特...”苏星彩女士神情严肃,“你真的认为这些人该死吗?”
你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去回想这段处处充满惊喜的旅途。
“警官!你没有在这里长大,没有在这个社区生活...”
你弹了弹烟灰,紧接着又狠狠吸了一口。
“从没有该死不该死的,这是一片丛林。”
“丛林里的野兽,只会分成弱肉和强食...”
“我很喜欢那条狗,它是我的!”
“我的狗[dog],也是我的神[God]——我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好!”
“如此的快乐,如此开心,如此悲伤...”
“拉缇娅女士?我还能看你的节目吗?”
拉缇娅连忙说:“如果tRG方面允许的话,依然是本周六,有一位新的嘉宾来。”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你几乎感激涕零。
我再也感受不到你,与你的连接断开了。
我被带往祖国,带去海洋的另一边,带到大兴安岭的地下世界接受审查。
我会想你的,本·瑞克特。
......
......
周六夜,马蒂电视台的《魔鬼脱口秀》如期开始。
这次有三位重磅嘉宾,一个是深受灵异事件困扰的年轻姑娘——名字叫辛迪·普拉多。
第二位嘉宾是俄罗斯电视台通灵综艺的老戏骨,一位资深男性通灵师——名字叫弗拉米基尔·伊凡·乌尔诺维奇。
最后一位嘉宾来自西雅图,经常在钥匙球场门口表演魔术,也是自媒体时代的网红博主,是个探灵打假人——名字叫威廉·布里茨。
他们在台上相谈甚欢,偶尔因为一些直播事故,比如辛迪小姐身上的恶灵作祟强行接入广告,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或许化了特技妆,可以在一瞬间换头,变成凶神恶煞的魔鬼面相。
你看的津津有味,连连叫绝。
弗拉米基尔先生一直在讲解,有一个强大的魔鬼躲在辛迪身体里,试图让她怀孕,借此机会降临人间。
另一边威廉先生则是讲些老生常谈的话,要用各种各样科学的解释,来拆穿这些小把戏。
至于拉缇娅女士?拉缇娅女士一直在缓和现场的气氛,使这三个人不至于当场打起来。
到了第四段广告,你有些累了,但是依然希望能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
好了!似乎来到了尾声阶段。
弗拉米基尔先生拿出了驱魔典籍,开始用他老家的圣书诵经祷告——
——辛迪小姐被绑在椅子上,痛苦的挣扎着。
一瞬间,火焰从她嘴巴喷了出来!
她的头发都要烧光了!皮肤也变得一片血红。
现场的观众们都被吓傻了,再也没有笑声,再也没有任何欢声笑语,似乎这个玩笑不怎么好笑。
打假人威廉尖叫着。
“天哪!操他妈的这婊子身体里真的有魔鬼吗?!”
拉缇娅女士拿出测温枪:“看来这场无聊的直播闹剧有了新的变化——我们再看看辛迪小姐的体温,她快熟了,三百六十四度——我的天哪,她就像是一颗性感炸弹。”
“我命令你!速速从这可怜的女人身上离开!”弗拉米基尔先生依然在努力。
辛迪小姐的声音变得粗野狂放,拽住椅子飞了起来!
她的眼神凶恶狠厉,满嘴黄牙吐出臭虫烂蛆!
“你们这群狗种!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演播厅的大门齐刷刷关闭,观众们惊慌失措,舞台帷幕也开始燃烧。
直到有一个黑发黑眼的东方人一路小跑走上舞台——
——他像是例行公事,往衣兜里出奇奇怪怪的扳指。
电视机的转播画面戛然而止,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或许这只是电脑特技编排的喜剧。
雪花点点断断续续的信号源里,传出魔鬼的哀嚎。
“我操!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