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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艾登·诺兰”这个名字的刹那,叶槭流刚要做出反应,忽然感觉对时间的感知迟滞了下来。
某个阴冷黑暗的意识不知何时出现,如同一片沉重的死寂,弥漫在四周的虚空之中,笼罩了他和周围的一切。
它在叶槭流周围徘徊一圈,似乎没有找到可以钻入的缝隙,才不甘地退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世界之外。
因为这不是我真正的名字……叶槭流精神紧绷,意识到自己逃过了一劫。
想要知道他的名字,能够存在于生物的记忆里,并且如此迅速地找到了他,种种迹象无一不在说明,他的大敌凯斐·杜尔已经出现,寄宿在牧羊少年和羊群上,准备抓住他。
没有犹豫,刚刚恢复感知,叶槭流当即跃入光门,身影在一瞬间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是远处的海面上。
他已经设想过很多次凯斐·杜尔出现的情景,虽然眼下对方出现得让他猝不及防,但叶槭流很清楚,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没有什么变化,就是逃进贝尔法斯特。
作为爱尔兰岛的守护者,灰王的注意力一半放在各个城市上,一旦进入贝尔法斯特,就等于进入灰王的领土,哪怕是凯斐·杜尔,也不敢闯进城市里。
而在逃跑上,启之道路拥有天然的优势!
海面上依旧阴云密布,海浪在狂风中咆哮,掀起一波波巨浪,破碎的浪花浮在海水中,又猛地被卷入深海中。
咸腥的海浪溅在叶槭流脸上,他一刻不停,在摔落进海里之前,再度打响响指,纵身跳入闪烁不定的光门中,在海面上狂奔。
凯斐·杜尔无法像启一样穿越空间,只能够通过寄宿对象的记忆跳转,他刚刚寄宿在了羊群和牧羊少年身上,通过他们记忆只可能链接到岛上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往海上逃跑比往陆地逃跑更安全。
虚幻重叠的光芒不断闪现消失,接连不断的跳转中,叶槭流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奥秘正在飞快消耗,但他甚至没有缓一口气的时间,他深知只要他停下哪怕一秒,凯斐·杜尔就会立刻追上来。
就在这时,叶槭流听到身后响起了激烈的浪潮声。
蓝得接近深黑的海面上,突然跃出了一条条不同种类的鱼,从鲭鱼、鳕鱼、鲱鱼、大金枪鱼到海豚,不断有鱼群从海面上跃出,青黑色的鱼背连成了一条线,笔直指向叶槭流逃跑的方向。
每一条鱼跃出海面,身上就会迅速染上腐烂的脓疱,接着摔进海里,下一条鱼又会紧接着跃出,追向远处闪烁的光门。
粼粼银光在海面上此起彼伏,银色鳞片的反光交织在一起,恍惚能看到一道灿烂的银色影子,如同电光般踏着海面高速奔驰。
靠着这种方式,凯斐·杜尔不断追赶上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叶槭流心中一紧,思绪电转,光门的落点悄然转变了方向,调整了之前的路线。
他一手扯下围巾,解开大衣的纽扣,一手打响响指,眼前迅速勾勒出重叠的虚幻门扉。
突然间,身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浪声,巨浪滔天,海水如雨落下,一只深灰色的巨大鲸鱼跃出了海面,在海上投下幽深的阴影,几乎要将叶槭流完全覆盖。
无需回头,叶槭流也知道,巨鲸远比人头更大的眼睛里,此刻映出了一匹长满蠕虫的灰马。
海风发出阵阵咆哮,短短瞬间,他们已经在海面上狂奔了超过一百公里。
叶槭流心情越来越沉重,他也意识到,自己依旧低估了凯斐·杜尔,哪怕他是启之道路的天命之人,神灵侍者也有种种超乎想象的手段追上他。
越来越多的鱼群坠入海中,海面上飘满了鱼群的尸体,伤口里不断涌出粘稠的黑液,恶臭和脓
肿迅速染黑了海水,海面渐渐变成了一种深邃恐怖的黑色。
黑色蔓延的速度甚至赶上了叶槭流打开光门的速度,叶槭流余光瞥见周围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他收回视线,不再多看,拼命借助光门狂奔,把山峰般起伏的海浪和被感染的海洋甩在身后。
在不断的微调之下,他已经从大西洋闯入了北海峡,在叶槭流的预计里,他应该也绕过了崎岖的巨人之路,距离贝尔法斯特也只有短短一百公里距离。
奥秘疯狂涌入打开的光门,叶槭流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奥秘正在逐渐干涸,没有布莱克利用冰霜铺路,他需要打开更多次光门才能跳转相同的距离,奥秘的消耗也随之剧增,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多久。
再次从虚幻的光芒中闪现,叶槭流刚要打响响指,视线触及海平线,心脏忽然猛地被大手攥紧,无法抗拒的恐惧陡然覆盖了他。
他视野中的光门落点处,海水已经被感染上了腐烂的黑色,甚至连天空也染上了腐烂般的深黄色,然而让叶槭流感到恐惧的不是这些,而是天空与海洋交接的那条线。
海平线此时裂开了一道幽黑的缝隙,缝隙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扩大,从那到深渊般的缝隙里,能看到数不尽的星星,如同一颗颗眼睛,投来了冰冷的星光。
在那缝隙中透出的星光下,任何生命都会感到那种避无可避的恐惧,没有什么经历能够与这一刻的恐怖相比。
事物终结之处正在不断扩大,很显然,凯斐·杜尔将无光之海的感染带到了现世。
随着光门落点处的黑暗不断蔓延,叶槭流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他依旧能够看到光门落点处,可他的脑海中无法留下任何相关的记忆,也无法打开跳转的光门。
叶槭流知道,这是因为凯斐·杜尔“终结”了那些空间,被终结的事物进入无光之海,成为海洋的一部分,被世界遗忘,无人能够保留相关的记忆。
这也是他想要对我做的……叶槭流短暂地吸了口气,转头向着爱尔兰岛的阴影望去。
奇诡瑰丽的紫色光芒从他的眼眸中亮起,无光之海的星光倒影在其中,漾开捉摸不透的冷光。
无数数据在视野中浮现,被纳入精密的计算程序,电光石火之间,叶槭流的视野中迅速标出了计算好的新落点,一个个淡金色的光圈连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通往贝尔法斯特的发光路线。
来自无光之海的感染还在持续扩散,根据变量改变,数据视野也在不断计算出新落点。
叶槭流没有浪费时间,“啪”一声打响响指,从空中坠落进打开的光门。
几次跳转,叶槭流已经能够看到贝尔法斯特的轮廓,而随着奥秘的消耗,疲惫感也拖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几乎无法再打开光门。
他已经尽力打开了事物终结之处间的空隙,从这些间隙里逃了出来,然而他对于周围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视野中的一切仿佛都在逐渐暗下去,只剩下一个个金色光圈在艰难地闪烁。
“轰隆!”
一道刺眼的闪电在天空中点亮,叶槭流终于看到了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光,几乎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强烈的危险。
叶槭流转过身,抬头看去,照亮天空的不是闪电,而是一匹山一样魁伟的灰色骏马!
冰晶般的光辉在鬃毛上流淌,无数细白扭曲的蠕虫在他的眼窝中钻动,他的四蹄仿佛踏着雷霆,银光流泻如星!
霍然之间,叶槭流扯下大衣,丢向凯斐·杜尔,大衣在风中飞舞,变得越来越大,犹如一片暴风雪肆虐的天空,向着凯斐·杜尔笼罩而下。
另一边,叶槭流空着的右手在眼前一抹,数之不尽的虚影在他面前浮现,不断变化成种种形状,笼罩着不真实的透明光芒。
虚影交错变幻,无
数事物的光影在叶槭流眼中流过,追思女士投下的风雪拖延了凯斐·杜尔一瞬,为叶槭流争取了时间,他再次透支体内的奥秘之力,抓住了其中一道虚影!
凭叶槭流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对神灵侍者造成影响,甚至一旦触及,就会受到严重的反噬。
凯斐·杜尔身后,遥远的海面上,突然凭空浮现出一道濒临破碎的光门。
仿佛时间倒流,光芒碎片闪烁之间,渐渐拼合成了重叠虚影,紧接着光芒中,叶槭流的身影陡然显现出来。
他的身影还没有显现一秒,又再度破碎,从原来的位置消失,光门也消散在空气中。
这一次,叶槭流“拆解”了光门的状态,追溯到前一道光门,改变了它的落点,从指向海上转为指向陆地,趁着凯斐·杜尔被追思女士拖延的刹那,摆脱了他的锁定。
贝尔法斯特。
街道上排列着一株株缠绕小灯的杉树,树叶已经全部脱落,然而在星星点点的灯光下,丝毫不显得凄冷。
橙黄色的暖光洒落而下,冬季清冷的空气仿佛也染上了一丝暖意。
建筑物的阴影里,叶槭流毫无征兆地出现,后退一步,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恐怖的黑色和冰冷的星光,只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和温暖闪耀的霓虹灯光。
叶槭流没有立刻放松,先打开墨绿桌面,查看上面的窗口。
他看到凯斐·杜尔的窗口里,之前的描述已经发生了变化。
【你的大敌暂时停止了对你的攻击,但他仍然在暗处对你虎视眈眈。】
至此,叶槭流总算姑且放下了心。
他微微呼出一口气,被压制下的疲惫一波波涌上来,让他几乎想要找个地方睡过去。
好在冬季的冷意让叶槭流很快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柯根应该已经向雾之宫廷的斟酒官转达我想要拜访的消息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在贝尔法斯特找到他,应该不算难……叶槭流哈出一口白雾,双手插在裤口袋里,沿着街道慢慢走去。
他决定先去买一件大衣。
……
喀尔巴阡山,沃罗赫塔村。
费雯丽系上深棕色格纹斗篷,戴上一顶毛绒绒的黑色贝雷帽,走出了旅馆的门。
门外,阿琳娜已经在等她了。
她换上了最体面的一套衣服,虽然在旁人看来,依旧是肉眼可见的窘迫和陈旧。
阿琳娜本来在低头看地面,听到费雯丽走出来,她抬头看去,眼睛眨巴了几下,由衷赞美道:
“您今天也很美丽!”
“你也是。”费雯丽认真说,“我们走吧。”
今天是阿琳娜可以去探望她妈妈的日子,之前她们说好,这次费雯丽陪她一起去。
阿琳娜用力点头,接着小鸟一样贴上来,牵住了费雯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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