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前辈,晚辈敬你一碗。”顾萧挨着唐九坐下,托着酒碗,向唐九敬酒。
唐九此刻正斜靠在一块散乱巨石旁,一手酒囊,一手烤兔,慵懒地瞧着正在行酒令的雾中仙与任不难,见少年要敬自己一碗,洒脱一笑,心中已然明了少年心中所想,提起酒囊向少年开口。
“小子,我倒是劝你一句,莫要再问。”
顾萧暗道这唐九果是老江湖,自己尚未开口,他已是知晓了自己的目的,随即笑道:“前辈何出此言,晚辈这碗酒只想谢前辈救命之恩。”
唐九这才瞧了少年一眼,而后正襟坐起,亦端起酒碗与少年同饮碗中酒,而后缓缓开口道:“小子,你这身本事着实不错,可要知道,这江湖中,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与其在江湖中浪荡,不若与我同归唐门。”
顾萧亦感唐九心意,正色开口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晚辈先前所说句句实言,师父、李叔待我如子,无论如何,我不会弃他们而去,至于江湖游荡,实是有不得不闯的理由。”
唐九将碗中酒饮尽,开口道:“一晌贪欢?”
顾萧如实道:“不错。”
唐九又问:“一定要查?”
顾萧眸中坚定回道:“是。”
本以为唐九会透露些许,顾萧却听唐九话锋一转:“若为了江凝雪,是否可放弃去寻那一晌贪欢。”
少年一怔,忙开口解释:“前辈误会了,我与江姑娘是因...”
唐
九却挥手打断:“我懒得听你们这些少年少女的相遇心仪,你只需告诉我为了她,你会不会放弃寻那一晌贪欢。”
顾萧闻言,微微摇首道:“不会。”
唐九闻言微怒,轻喝道:“你可知她...你小子,有眼无珠。”
“前辈误会了,我与江姑娘非是男女之情,我们或是挚友,或是同门,失陷在慕容谷中,故而才相邀同行,来到这风家堡中,寻那进入慕容谷之法。”顾萧见唐九微显怒意,只得开口解释道。
唐九听闻少年之言,恨不得一掌毙了面前之人,想起江凝雪,只得沉住气开口:“小子,你不仔细想想,若只是同行之情,她怎会以身为饵替你引开追兵,又怎能将我的唐剑莲花赠予你护身...你这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听了唐九之言,顾萧心中一凛,仿佛明白过来,正欲开口解释时,雾中仙已端着酒碗抢入顾萧与唐九二人身前。
“我说木小子,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老夫比试轻功输给了你,说了这第一顿酒,我请,你却跑了,无趣之际,来来来,老夫刚学的酒令,咱们耍一耍...”雾中仙适才输了酒令,自己千年修为竟敌不过小小的任不难,心情郁闷之下,来寻顾萧喝酒。
顾萧被雾中仙扯起袖子,强拉硬拽,只得暂起身应付一二,却不料雾中仙玩得兴起,顾萧拗不过已是微醺的雾中仙,被逼得连饮三碗
,登时身形不稳。
鹤不凡三兄弟见状,亦起身来与少年同饮,这一来二去,顾萧哪抵得住这些老江湖们的劝酒之言,三五碗酒下肚,已是摇摇欲坠,天旋地转。
本还想控住身形意识,再去从唐九口中谈一谈一晌贪欢的线索,却不料山中冬风起,寒风一激,酒劲上涌,跌倒在地,让众人大笑不止,这位仗剑而行的少年英雄,还有此等窘迫模样。
酒劲上头,顾萧只觉眼皮沉重,胸闷喉肿,此时甭说是去唐九那再探一晌贪欢了,就连起身都已费劲,只得瘫坐在地,呼呼喘气。
众人哪里注意到这些,只顾相互饮酒谈笑,直至酒尽兴时,再去寻少年,方他已伏在石旁,酣然入睡...
顾萧醉酒,直至月上树梢,方才渐渐苏醒,口渴难耐,顾萧摇晃起身,欲去寻解渴之水,忽见一碧衣倩影,立于榻旁,大惊之下,忙举目望去,只见霖儿浑身是血正凝望着自己,顾萧正欲开口发问,却见霖儿身影顿消,转为李叔...
“霖儿、李叔,你们...”顾萧忙开口发问。
“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两人同时开口斥责顾萧。
“你们在哪,我这就去救你们。”顾萧心急如焚,忙开口发问。
话音刚落,顾萧已从梦中惊醒,方才知晓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
酒意顿消,顾萧打定心思,不能再等,决意今日就动身前往雁北,去寻慕容谷,定要寻到霖儿
李叔等人,于是将剑匣背起,准备前往花朝苑,去向风姑娘等人辞行。
“木少侠对风筱筱的救命之恩,对我风家堡再造之恩,何不多留些许时日,好让风筱筱报恩。”花朝苑中,风姑娘坐在堡主之位上,听得少年要辞别离开风家堡,当即出言挽留。
不止风筱筱,厅中熊风等一众抚远镖局之人与鹤不凡三兄弟,皆开口挽留。
“是啊,小恩公,好不容易相聚这些时日,你却又要离开...”
“木兄弟,多留些日子罢。”
“是啊,木少侠,有何等大事,要这么急着上路,不如说与咱们听,大伙人多好办事,若是用的上咱们,尽管开口。”
顾萧见众人神情恳切,心中一暖,可转念想到那句“宁走阎王道,莫入慕容谷”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向众人抱拳开口。
“诸位好意,在下心领,只是我此去,乃是家师吩咐,不得不去...非是不想大家帮手,只是现在的风家堡,比在下需要人手,诸位不如就帮风姑娘打理好风家堡,等我此行归来,定回风家堡看望大家。”
众人见少年决意辞行,继续开口挽留,四轮中风筱筱抬见状,侧目望向一旁如自己父亲面容般的雾中仙,开口问道:“前辈,你与恩公在石门八阵中甚是熟络,不如你去劝一劝...”
雾中仙在石门八阵就已熟知了少年性子,此番见他模样,已是知晓去意已定,开口向风
筱筱道:“小妮子,我瞧这小子算是打定了心思要走,咱们莫要挽留了,瞧他也不是那种图咱们报答的人,这份恩情,只需牢记便好。”
风筱筱听了雾中仙之言,深感如是,便开口阻住众人挽留之言,向少年开口道:“木少侠既是有要事去办,咱们也不便耽搁,还望木少侠记得,无论将来遇到什么难事,需要我风家堡,只需开口便好。”
顾萧抱拳笑道:“风姑娘放心,木一办完事情,定再来叨扰,倒时只怕风家堡的美酒、雪兔亦要遭殃了。”
本是略带伤感离别,却被少年一言逗得哄堂大笑,原是今日顾萧等人在林中生活支柴,饮酒烤肉,引的值守的抚远镖局中人,还道是有人纵火烧山,查看之下,方见乃是众人饮酒,而小恩公早已醉酒睡去,鹤不凡等人尚在对酒高歌,抚远镖局众人这才将小恩公抬回房休息。
顾萧见辞行之事已毕,便准备即刻动身,而风筱筱亦吩咐鹤不凡三人为顾萧准备马匹干粮,衣物银钱,自是不在话下。
至于那残魂临死前的话,顾萧此刻也没有心情再追查下去,只想着他日若得机会寻到霖儿等人,再来风家堡时,再细细追查不迟。
想起江凝雪的伤势,顾萧亦不想让她带伤而行,心中已有计较,便让鹤不凡取来纸笔,准备手书一封,交托给鹤不凡,让他待江姑娘伤势痊愈后,亲手交给她。
鹤不凡爽快
应下,顾萧写好信纸,吹干墨渍时,任不难等人带着准备好的马匹银两已至。
众人簇拥之下,顾萧出了风家堡山门,回首望去,见到众人依依不舍神情,顾萧翻身上马,向众人抱拳开口。
“此去一别,定会再见,诸位留步。”
众人见状纷纷抱拳。
“木少侠,保重。”
“木少侠,别忘了咱们,早些归来。”
推着风筱筱的雾中仙,望着马背上的少年,亦高声开口道:“小子,万事莫要强出头,还有你那邪门的兵刃,切莫在乱使了。”
顾萧自小在山中长大,只有师父与李叔陪伴,如今望见众人不舍神色,心中暖意涌动...但霖儿与李叔在梦中惨状仍在心头萦绕,横下心来,勒起缰绳,顾萧紧夹马腹,口中喏道:“驾!”
马儿吃痛,立时撒开四蹄,狂奔离去...
——
月下,青衫纵马而行,不消半个时辰已是望不见风家堡踪影,顾萧凝神驾马,往雁北城方向纵马前行。
呼啸风声掠过耳旁,本无法辨别轻功衣袂声响,可顾萧却在冬风中寻得一丝细微响动。
不由想起那残魂口中所言,自然有人为他报仇,立时间,警觉之色浮现少年眸间,一双星眸虽是盯着前路,可却用眼神余光去寻那跟踪之人。
果然,在月光映衬之下,顾萧几番寻找,终在身后树梢之上瞧见一身影紧随。
正想着如何逼迫跟踪之人现身,却不料那人似是发现了少年
已有所察觉,身形腾挪之下,竟从身后树梢一跃而过,直直越过少年纵马之速,已拦在去路。
顾萧坐下马快,转瞬就要撞上此人,见状,顾萧连忙扯动缰绳,口中喏道:“吁...”
马蹄扬起,翻动间,差点踢中此人,顾萧忙驭住马儿,总算是停了下来,侧目望去,只见依旧是那宽袍斜系,头戴斗笠,不是唐九,还会有谁。
“唐前辈。”见是唐九,顾萧忙翻身下马。
唐九慵懒微阖双目轻瞥,开口道:“就算我不是齐云之人,也算得上相识一场,就这么不辞而别,难道是因我没有将那一晌贪欢告知于你?”
顾萧忙开口道:“唐前辈莫怪,并非是在下不辞而别,只是今日一场酒,晚间辞别之时,见唐前辈未出暮夏苑门,怕打扰前辈休息,更怕打扰...江姑娘养伤...”
“你小子少来,依你所说,你与江凝雪约定同去寻那什么慕容谷,为何却撇下她一人,独自离开。”唐九摆摆手,开口问道。
顾萧抱拳道:“前辈恕罪,江姑娘此番在何家堡中身受重伤,我...心中有愧,慕容谷一行,只怕比起这何家堡更加凶险,江姑娘伤势未愈,我不想她一同前去冒险,已留了手书一封,托鹤大哥转交...”
“得得得,没功夫听你闲话,我懒得去管你那什么慕容谷,我只问你一句,那什么慕容谷是不是非去不可...”唐九可不想
听顾萧多说,只是淡淡开口问道。
“是。”
月光洒落少年青衫,眸中坚定,开口回道。
“就算告诉你我所知晓的一晌贪欢之事,也不能多等些时日,等到江凝雪伤愈一同前往?”唐九又问。
顾萧想起自己晚间醒酒,那噩梦所见,眸中坚定更盛。
“前辈见谅...我等得起,我那些失踪的挚友长辈却等不起,至于江姑娘同门,只要我入得慕容谷,自然会一并带他们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