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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请安时,就有人拿茶宴上的事情来调侃云皎。

“昨儿茶宴可热闹,那三清茶臣妾也未曾尝过,不知滋味可好,喝了定然文思如泉涌……就是听闻有一诗没对上来。”

冯嫔话里泛着酸。

三清茶是以雪水所烹,以梅花、佛手和松实啜之。

每年皇帝会从茶宴时所创作出的诗句,命人写在茶碗上,一套翌年再用,一套送给出席的臣工,谓作“三清茶具”。冯嫔言下之意,便是有人喝了皇帝御赐的三清茶都作不出诗来,那文采得有多差劲!

众人的视线往熙嫔投去,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何况提到爹娘,没人能不在乎。

云家担心的也是这事,云源自问这是他才学不够,可是做学问本来就不该盯着比自己差的嘲笑,遭人笑两声是别人品德不好,他不在乎,他怕女儿为自己强出头,又跟人起了争执,他家姑娘纯稚嘴笨,玩不过后宫里成了精的女人。

“哦,有这事儿?熙嫔娘娘可听说了?”

江贵人装作好奇地接话。

面对这种事,上策是点出茶宴是面向外臣的,妃嫔不应议论,反问一句对方哪来的消息?

下策自然是翻脸斥责,让人下不来台自己也落了下乘。

而云皎正好在吃雪花酥。

她咽下最后一口雪花酥,茫然:

“事?啥事儿?啊?没人告诉我啥事啊?”

周围沉默了一下。

云皎反问:“都问到我头上了,那冯嫔你来说说啥事儿?”

“就是昨天茶宴……”

没想到会被当头就问,冯嫔回答起来有些气短:“我还以为是熙嫔你让皇上把云大人加到名单上去的呢。”

和同座出席的高官相比,云源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有个争气的闺女。

众人自然联想是熙嫔向皇帝求来的体面。

云皎却说不是:“我从不拿前朝的事儿和皇上说,他的折子堆得比山还高,我不想拿事去烦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他也最好别拿事烦她,她每天心情好着呢。

这话得了淑妃的认同。

她早已看出皇帝对后宫的女人其实没有太高的要求,他自然是喜欢美貌聪慧的姑娘,可聪慧背后奔着的不是要为他分忧,是懂事知礼别给他添乱。在后宫的一亩三分地给些特权很简单,前朝的却易生乱子。

淑妃坐直身,白皙耳垂上的金镶珠点翠耳饰跟着晃了晃。

“这么说来,竟不是熙嫔授意?”

“我还能安排起茶宴的名额,你们也太看得起我。”

云皎觉得自己在谦虚,别人不这么想。

她不用提,皇帝就给她安排好了。皇帝宠她,别人有什么法子?皇后和曾经的江嫔兰嫔都轮番下手整治过她,都没从她手上讨到好处,这女子不简单。

不过话说到这里,云皎大概猜出今日发生啥事儿了。

茶宴有一诗没对上来,又提到她和她爹,再想想她爹那才学,那学渣八成就是她爹没跑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祖传的学习不好!

“让我怎么说呢?家父才学不显,却是办实事的人,承蒙皇上赏识,得了一个茶宴的名额,也是皇上跟我说,我才知道这事——消息不比诸位姐妹灵通,你们说半天,我才知道茶宴发生的事,对不出诗来很好笑吗?这么好笑,回头我让皇上也同乐同乐。”

她气哼哼的。

云皎原意是想替父亲分辩一二,可惜她气乎乎的时候说话有点找不到重点,绕一会就想到把皇帝拿出来说事,皇帝喜欢她。

刚说完,大门外的太监就喊了起来:“皇上驾到!”

一屋子的女眷起身向皇帝请安。

她们低着头,只能看到个个满头珠翠,唯独云皎见他来了,请安前还敢先偷看他一眼。谢知行心中好笑,但很乐见她有了恃宠而骄的端倪,给她宠爱她当得起受得住,不会明明有他当依仗,暗地里还是给其他宫妃欺负得只会挂满眼的泪。

他很愿意给她撑腰,也要她立得起来,被人调侃了知道回击,甭论理是歪理正理,起码不落下风。

“都起来,坐。”

妃嫔们起身谢恩,都拿出最美的一面来给他看。

眼波流转,身姿绰约。

偏偏就云皎起得最慢,她扶着腰,娇滴滴地说:“臣妾腰疼,站不起来了。”

德性!

谢知行知道她在使性子,心中很是受用。

这番情状,落在妃嫔眼中却是矫情得令人牙酸。

听说熙嫔过年的时候和皇帝上西苑坐雪车滑冰去了,滑冰时腰不疼,这会行个礼,腰就疼起来了,倒是疼得会挑时候,皇帝一生英明神武,偏偏在这瞎了眼,他将她扶起来:“既有身孕,往后见朕就不必行礼了。”

皇后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虽然皇帝没说她见其他人不用行礼,但见皇帝都不用跪了,别人敢让她跪?肯定不能!她在熙嫔面前最后的一点优越和体面,皇上都要夺走!

谢知行没想那么深,也没再考虑皇后的感受。

以往他考虑得太多了,凡事为中宫的体面设想,现在他就是最自由的boy,谁也别想来规矩绑架他,他就是规矩。

云皎被他一扶,人直接往他身上靠,谢恩时仰脸朝他笑。

谢知行很费劲儿才忍住了没捏她的面团小脸。

圣驾来了,皇后就让出最上首的位置让他坐下,自己坐在稍偏略下首的座位。

“何事要与朕同乐?”

谢知行问得直白。

他怕说得委婉了,小家伙不知道自己是来给她撑腰的。

云皎迟疑:“……家父在茶宴上对诗没对出来。”

纪贵人听得暗中着急。

不是这样说的啊熙嫔!

熙嫔你要说她们身为宫妃却对前朝茶宴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还议论外臣!不管云大人才学如何,那始终是个外男,是皇帝的臣子,妃嫔拿外臣取笑,哪怕是冲着熙嫔去的,这事就不合礼。

“还有呢?”谢知行耐心引导。

云皎抿嘴:“她们取笑臣妾。”

纪贵人按住额角,一阵阵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