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在后排搞招生搞得风生水起。
教室后门外边,欧阳四海躲在窗户边上听墙角,一张脸黑得都快滴墨汁了。
韩季松坐在最后一排,眼尖地看到了沉着脸的欧阳老师,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随手从桌上抓了一本数学作业,仗着自己个子高,从人堆里挤进去,借口给何田田拿作业本,凑到她耳边提醒道:
“班主任来了,就在后门!”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帮原本围在何田田身边的同学们,好像大海退潮一般,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韩季松神态自若地站在何田田桌边,弯着腰,给她讲解着作业本上的题目。
“何田田,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欧阳四海阴沉着脸,把何田田叫了出去。
“姐,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姜诚坐在前面,慢了一步,听到班主任的喊话,立刻跑了过来。
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姐。
班主任的脾气,他可太了解了啊。
在他们班,平时调皮捣蛋点都没关系,只要你学习成绩好,那就是班主任眼里最靓的崽。
可要是学习不好还调皮?呵呵~这年头,班主任体罚学生,家长可不会去教育局投诉举报,只会夸班主任教训得对。
他姐这次数学居然考了48分,姜诚早就预感到班主任要来找他姐谈话。
结果没想到,居然正好撞见他姐在怂恿班里同学去报考职业学校?
这不是火上浇油,往班主任的怒火上泼了一桶汽油吗?
姜甜也暗道倒霉,心惊胆战地跟在欧阳老师的屁股后面,正琢磨着怎么跟班主任解释呢,冷不丁就听到楼上有人大喊——
“快来人啊,有人要跳楼!”
啥玩意儿?
欧阳四海面色一变,毫不犹豫,拔腿就往楼上跑去。
草甸中学的教学楼,是两栋呈L型连在一起的三层楼房。
大一点的这栋楼,就是学校的教学楼,从一楼到三楼,依次是初一到初三年级的教室。
初二上面,那不就是初三?
难道是有人开学摸底考没考好,想不开要跳楼?
不至于吧?
姜甜一边想着,一边跟在班主任屁股后面往楼上跑。
结果没想到,还真有人因为这次没考好,居然想要跳楼自杀。
而且跳楼的还是个男生。
今年已经是梁平在草甸中学初三部复读的第三年了。
整个草甸中学,没有一个老师不认识梁平的,这孩子学习太刻苦,太努力了!
初三部放假不多,通常都是连上两周课,再放假两天,让学生们回家拿生活费,顺便休息两天。
可就是这两天时间,梁平也舍不得浪费。
从开学到现在,他一次家都没回过,每次都是让堂妹帮自己带点生活费。
梁平的堂妹,就是姜甜的同班同学梁莉。
梁莉从小学习就很厉害,小升初考试,以全乡第三名的成绩,被草甸中学录取。
和堂妹比起来,堂兄梁平的成绩就有些不够看了。
明明已经付出了比堂妹多好几倍的努力,可每次考试,总是差了那么点运气。
第一次中考,梁平差十几分就达到普高录取线了。
家里人觉得希望就在眼前,也就十几分的差距,难道复读一年,十几分都涨不上去?
于是继续让梁平在草甸中学复读。
结果没想到,第二年中考,出题老师突然发疯,那一年不但数学物理题目巨难,就连语文和英语,很多题目都非常冷门。
本来压力就很大,又碰上这么难的卷子,数学刚考完,梁平就在考场外崩溃大哭。
因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后面几门课也考得一塌糊涂。
最后中考成绩出来,居然比第一年还少了一百多分!
梁平不想再浪费家里的钱了,考完试就把初中三年的书本卷子全卖了废品,要回村种地。
没想到他爸妈就跟着了魔一样,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儿子,居然连侄女都比不上。
凭什么梁莉一个女孩子,都能考上草甸中学的“尖子班”。
他们家生的可是儿子!
凭什么连普高线都考不上?
梁平的妈妈一只手举着老鼠药,逼着儿子赌咒发誓,一定要考上高中,给爸妈争口气,梁平还能怎么办?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越是得不到。
梁平真的已经非常努力了,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背书,一直学习到晚上十二点才睡觉。
学校宿舍每天晚上十点钟熄灯,熄灯后,梁平还会拿着家里带的煤油灯,继续在教室刷题刷到十一点半,然后才回宿舍休息。
可他明明都这么努力了,这次开学摸底考试,却还是考砸了。
甚至还不如他第一次参加中考的成绩。
虽然班主任还没公布初三年级最后的排名,但梁平心里清楚,这次别说前五十名了,就是前一百名,估计都很勉强。
一想到爸妈还在家里等着自己的摸底考成绩,梁平就绝望得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出生过。
或许,只有他死了,对所有人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爸妈没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趁着年轻,完全可以再生一个,说不定再生一个,就比堂妹更聪明呢?
他妈也不用再拿着老鼠药逼着他考高中了。
他真的尽力了,但就是考不上,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不起,欧阳老师,我真的很努力在学习了,但就是学不进去……”
梁平满怀歉意地看了欧阳四海一眼,抓着铁栏杆的手一松,就想往后倒。
他知道三楼跳下去,也不一定会死,所以,梁平选择后背朝下,这样落下去的话,脑袋朝下,正对着楼下的水泥地,脑袋摔碎了,应该就活不成了吧?
爸妈说过,就算是死,也要他死在学校。
那他就如他们所愿,死在学校吧。
“等等!不就是上学吗?我有办法!”
“你放心,我们学校不看中考成绩,而且你这个成绩,进去就能拿奖学金!”
“梁平同学,你连死都不怕,敢不敢跟我去职校试试?”
梁平楞了一下。
下一秒,两只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从铁栏杆上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