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宴席下来,元德帝似乎并未尽兴,招呼着几位近臣同芜国王子苍丹一起进吟琴阁赏乐饮酒。
而他点的几位近臣,竟只有高太师和宁远侯府的几人,连苏尚书都未在列,高太师又只带了孙女儿高从兰,这用意实在太明显了。
于是几位夫人边往落轿处走边闲话起来,看来今日这位沈大人就算再不想纳妾,也拗不过帝后一场筹谋。
这时有人道:男人哪有不想纳妾的,何况还能得到不少好处,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又有人道:以往人人都羡慕苏家娘子嫁的好,可沈大人一路高升,不知会多少人盯着他的后宅,今日是高娘子,明日还不知是哪家娘子,往后啊,烦心事可还多着呢。
几位夫人聊到最后,想着那位苏娘子可能正被逼着看自己相公被塞贵妾,便为她长吁短叹两声。
看刚才那位高娘子的心气儿,她进门后必定不会甘心只做个妾,背后又有高太师做倚仗,苏娘子本来就不得婆婆喜爱,往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这么想着便觉得自女儿虽然嫁不了沈心驰这般男子,却也不会被身份高的贵妾拿捏,顿时觉得十分满足,高高兴兴上轿回府。
而此时,苏锦璃并不知道自己日行一善,让这群贵妇人生出知足常乐的愉悦。
她正托着腮,听着暖阁里的奏乐昏昏欲睡,抬头看着公主坐在帝后身旁,一直对她使眼色,于是打起精神对她回了个笑容。
公主快被她气死,明明知道是鸿门宴,相公都快被别人设计走了,她为何还这般淡定。
这时一曲奏完,苍丹听得十分激动,夸赞道:“这首曲子如此振奋人心,不知是由何人而做。”
皇后笑着看向高从兰道:“兰儿你来说说。”
高从兰立即站起,娓娓道来这曲是由何人所做,又对苍丹笑着道:“王子可能不知道,这曲子其实是由一首词所生出的灵感。”
然后她便将这首词念了出来,这是一首关于思乡的词,她念的十分动情,听得苍丹都生出感触,他举起杯对高从兰赞道:“难怪听说大魏的贵女都是博学多才,高娘子年纪轻轻,竟随口就能说出古曲的典故,实在令苍丹佩服。”
皇帝也笑道:“高娘子可是为咱们大魏贵女长脸了,朕得好好赏你。”
高从兰谦卑地低着头,内心却觉得无比得意,这般才学带来的荣耀,是那位苏娘子绝不可能拥有的。
空有美貌又有何用,再多看两年,迟早会被丈夫厌弃,何况她相公还是沈心驰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
她这么想着,便偷偷往苏锦璃那边看去,这一看,她脸上的笑容就淡了。
只见沈心驰正剥开一个龙眼,将龙眼肉放到妻子手心,看她吃完又拿帕子给她擦手,两人简直旁若无人般,好似根本没空理这边发生了什么。
皇后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脸色也有点难看,轻咳一声道:“沈大人是朝中栋梁,怎能只让兰儿一人出头。”
皇帝被她一提醒,也觉得沈心驰这般男儿,当着别国使臣,却只同妻子腻在一处,实在失了男儿气概。
于是朝他招手道:“少意可有什么话要说。”
沈心驰想了想,道:“那王子可听过另外一句词,叫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执起苏锦璃的手道:“今日正好让苍丹王子看看,大魏不光有多才的女子,也有恩爱夫妻,能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皇后的笑容差点没挂住。
让你秀才华,可没让你秀恩爱。
公主却笑了起来道:“沈大人这话可没错,世人都知沈大人博学远识,却不知道他对妻子也是一心一意、深情不移,这才是我们大魏男儿的典范。”
她特意将“一心一意”咬的很重,让帝后都有点儿尴尬。
高从兰更是站在那里,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所幸高太师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坐下。
还好苍丹及时解了围,他拍了拍手道:“方才的曲子十分精彩,现在让陛下看看我们芜国的才艺。”
然后,他带来的几位乐师鱼贯而入,开始奏起塞外的乐曲,这时有一位红裙女子行到中央翩翩而舞,脸上半挂着珠帘,随她起舞微微晃动,露出妖艳而绝美的面容。
一曲终了,她在中央跪伏下来,苍丹指着她笑着道:“我的妹妹丽珠,便是送给大魏最后一件礼物。”
元德帝望着那位美丽的异族女子,突然对沈心驰道:“不知少意觉得此女如何啊?”
沈心驰手指轻搭在酒杯上,黑眸沉沉,并未开口。
皇帝并未紧逼,只是笑道:“在座各位,只有沈爱卿宅中并无姬妾,不如就将此女赐给他吧。”
这决定来的太过突兀,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皇后已经高声道:“陛下不可!”
她站起躬身道:“高娘子曾救过臣妾的性命,臣妾承诺过会完成她的心愿。她对沈大人情根深种,甘愿入他府中为贵妾。如此已经是委屈了她,怎能再给他赐别的美人。”
皇帝故作为难道:“但苍丹王子的盛情也不能不领啊。”
两人合计一番,十分宽容道:“那便由沈心驰自己来选,你究竟想要哪一位?”
公主托着腮冷眼旁观,父皇和母后这一来一往,就将要不要纳妾变成了要纳哪一位妾。
如此一来,沈心驰就必须得选一个,不然就是当着芜族王子,同时打了帝后两人的脸面。
现在他除了高从兰还能选谁?难道去选那个异族舞娘吗?
见暖阁内一时沉默,皇后望向苏锦璃,笑容可掬地问道:“那苏夫人觉得呢?”
公主快把护甲给掐断了,逼着别人纳妾,还要去问他的夫人。
苏锦璃若是不同意,便会被安上个善妒之名,被众人批判,若是同意了,就是亲手将丈夫送人。
于是她倏地站起道:“苏夫人脸色好像不太好,可是受了凉?”
苏锦璃立即领会,适时将手指搭在额上,一副说不出话的可怜模样。
公主于转身朝皇帝躬身请求道:“苏娘子身体不适,儿臣可否带她回我殿内先歇息一会儿。”
皇帝想了想,反正还有老侯爷和侯夫人两位长辈在场,让这位正室夫人离开,这事可能更好办一些。
于是他挥挥手,准了公主的请求。
待到两人走了出去,皇帝和皇后互看一眼,对沈心驰道:“沈大人可想好,究竟要选哪一位?”
沈心驰眸间闪过冷意,将酒杯重重一放,道:“那便都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