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殿内,桌案之旁,誉王一手执笔,一手按着宣纸,一副正思考该如何下笔的姿态。
可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眼神正直直盯着沈心驰,就在他说完城门口有密道之后,似是将沈心驰当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沈心驰神色未变,垂眸捏着手里的墨块,微微倾身将砚台推过去,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王爷告诉我密道有何用?”
誉王眼神从期待变成了谴责,从牙缝里小心挤出:“你不可能没有准备,你手下有人埋伏在皇城旁边对不对?”
沈心驰皱眉:“王爷在说什么?我哪来的人?”
誉王急得毛笔都要扔了,偏面上不能露出分毫,正要再说话,下面的郑荣已经厉声喝道:“你们两人在嘀咕什么!”
誉王没法子,认命般低头准备挥笔,咬着牙抛出最后一句“你可想好,不抓住这个机会递出消息。等我写完这篇认罪书,咱们两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沈心驰轻叹口气:“即是如此,也只能陪王爷尽忠殉国了。”
誉王实在没忍住,狠狠朝他抛去个“算你狠”的眼神。
“够了!”郑荣看得警惕起来,让一名侍卫上去把沈心驰给押了下来。
然后郑荣走到誉王旁边,亲自盯着他写。
誉王没了法子,只得随手写了几句罪己的套话,郑荣却看得不满意,手一指道:“还得写下如何购买阴玉伪装成贺礼,意图谋害圣驾。”
誉王把笔一甩,“没做过的事我怎么写?”
郑荣脸一沉,道:“王爷刚才说要认罪,原来是在戏耍老臣,还敢戏耍太后!”
誉王冷笑道:“你把天王老子搬出来,本王也没做过!”
郑荣阴沉沉盯着他,随即道:“王爷不写,只有老臣来帮你写了。”
然后他捡起被誉王扔下的羊毫,洋洋洒洒写了起来,誉王看他通篇给自己乱安罪名,气得想和他打上一架。
但旁边站着持刀的侍卫,他到底还是只能瞪着眼干看着。
等郑荣写完,满意地举起宣纸吹了吹,然后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两名侍卫就押着誉王在那份认罪书上摁了手印。
张远看得叹口气,问道:“郑首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该把我们放了吧?”
冯年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再说话了,小声说了句:“还早着呢。”
果然,郑荣并不理他,将手里那份认罪书呈到太后面前,然后提高声音对一名侍卫道:“现在可以请皇后出来了。”
誉王皱眉:“皇嫂在照顾皇兄,为何要让她出来?”
郑荣看了眼九王爷,九王爷立即走到太后面前道:“誉王犯上作乱,逼死宁妃,还妄图谋害皇兄。皇兄现在昏迷不醒,只能让太后拟旨,皇后娘娘代皇兄用玉玺盖印,下旨褫夺誉王爷封号,以死抵罪!”
誉王听得猛朝后退一步,脸色煞白对郑荣道:“你不是说不会杀本王!”
郑荣叹气道:“老臣自然不敢对王爷怎么样,但王爷这罪,也不是老臣能保得住的。”
太后拿着那张认罪书,手不停颤抖,但看着九王爷殷切的眼,终是颤颤闭上眼道:“罢了,待会儿赐杯毒酒吧,哀家不忍看。”
誉王听得不断放声冷笑,随即转头看向沈心驰:“沈心驰,你真的不救本王!等他们真的成事,你以为他能放过你?”
沈心驰一脸悲痛地掩面道:“是臣无能,不能护王爷周全。”
誉王气坏了,指着他怒道:“少在这儿装模作样,别告诉本王你真的没有后招。”
沈心驰将衣袖放下,一脸无奈道:“既然已到如此境地,后招倒也是有一步。”
所有人都是一惊,唯独誉王双眼发亮,笑眯眯喊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有奇兵。”
郑荣和九王爷互看一眼,都觉得难以置信,沈心驰怎么可能有什么奇兵,他们算漏了什么?
可沈心驰好像比他们更吃惊,道:“王爷在说什么?臣能哪来的奇兵?”
誉王又傻了,“那你还有什么后招?”
沈心驰悠悠转向九王爷道:“王爷如此处心积虑,为世子铺好问鼎之路,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世子不在,你又该怎么办?”
九王爷一惊,随即看向太后。
太后失声道:“不可能,恒儿一直在哀家宫里,绝不会出事。”
沈心驰微笑着道:“世子被太后保护在宁康宫,自然不会随意跟谁离开。可若有一位他信任的人来找他,他必定不会防备,比如说,乐祯公主。”
太后一愣,随即摇头道:“不可能,乐祯不会背叛哀家!”
誉王忍不住笑起来道:“难道她就该背叛皇兄,皇兄可是她的父皇!”
沈心驰仍是那副神情道:“公主虽然看起来对世事淡漠,但她知道什么是对错,也知道什么才是对大越最好的选择。太后若是不信,现在可以派人去问问,世子究竟在不在她那儿。”
九王爷气得朝他挥刀:“你们敢动恒儿,本王必定诛你们九族陪葬!”
沈心驰一脸惊讶:“没了世子,王爷靠什么登基,凭什么诛臣的九族?”
郑荣这时冷静下来,扯住快气疯了的九王爷,问道:\\\"要什么条件才愿意放了世子?\\\"
沈心驰还未开口,外面的骚乱声却渐渐停止。
殿前司指挥佥事陆青浑身是血,跌跌撞撞跑到殿外跪下道:“京卫营指挥使吴向成领着营军闯皇宫,说誉王谋反,要进宫来勤王救驾,罗指挥使让他拿出勤王诏令,却被他一刀砍杀,现在他们已经突破南门杀进来,咱们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了!”
郑荣听得大喜,殿内一众大臣却是悲痛难言,明白此事已成定局。
待陆青抬头看清殿内情形,瞬间呆住,然后一把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