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定殿内,元德帝穿着宽大的道袍,旁边是焚香与丹炉,闭目在蒲团上打坐。
自从那场宫变之后,元德帝的身体越发不好。
新年之后,宫里来了位得道的道士,据说他曾登过仙坛,能知万物乾坤,步斗踏罡
后来元德帝便迷上了方术丹药,让那位道士纪卓留在宫里,为他炼制长生的丹药,皇帝日日沉迷修炼之术,连上朝都去得少了。
当沈心驰被太监领着进来时,元德帝微睁了眼,仍是把方才的吐纳功课做完,才终于走下蒲团,接过刘全递过来的茶道:“你们府里的发生事,誉王已经同朕说过了。”
沈心驰抬眸,问道:“王爷是怎么说的?”
元德帝摇头道:“一个小小的姨娘,竟能翻起如此多的祸事,还隐藏了二十年都未被发现。同宁远侯说一声,侯府需得上下彻查,绝不能再出当年之事。”
沈心驰点头道:“王姨娘性格懦弱,她背后定有人指使,只可惜臣还没问出,她就已经死了。”
元德帝眸光变冷道:“这件事,朕也会查,当年究竟是谁想置她于死地。”
沈心驰并不问这个她是谁,只是问道:“我那位庶兄沈云飞,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元德帝将茶盏重重放下道:“一个庶子而已,他亲娘既然犯下重罪,就让他代母充军好了。”
沈心驰皱眉道:“侯府本来人丁就不旺,世子身体也越来越差,还请陛下能网开一面,让他能留在京城。”
元德帝望着他道:“他亲娘害你不浅,你还要为他求情?”
沈心驰抿唇,皇帝这话可是对当年之事毫不避讳了,他只是垂头继续道:“沈云飞在侯府养尊处优,若是充军同赐死已无区别。老侯爷请陛下能留他一条命,往后会让他脱离侯府,自立为生,至于他能不能活下去,便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元德帝揉了揉眉心:“罢了,朕老了,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杀心,如今还要修炼道心。沈云飞的事,就按你得安排去做吧。”
他站起伸出手来,却示意刘全退下,沈心驰只得上前扶住皇帝,皇帝握了握他的手道:“你陪朕到御花园走走。”
此时正值盛春,御花园内一派春意蓬勃的景象,年后新进了一批宫女,还没有学好太多规矩,正在园子里说笑,这时见皇帝出来吓了一跳,连恭敬地跪在一排迎接。
元德帝看着那些新鲜的面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苍老,叹口气道:“朕的前半生,见过太多手足相残,兵戎相见。朕没有儿子,所以早早定下誉王为储君,就是希望诸王能断了争抢之心。现在,朕也不知道这决定是对是错,可若是朕情轻易改了主意,不光会引起朝中动荡,更可能会如上次九王爷叛乱般,惹出不该有的祸事。朕实在不忍心再看到,至亲之人为了皇位而仇视厮杀。也不愿让人心生隙,思来想去,只能暂时维持现有的平衡。”
沈心驰连忙道:“陛下不必忧心,如今誉王爷以储君辅国,能令四海清平,群臣信服,是大魏之幸事。”
元德帝看着他,有些激动地问:“你真是这般想的?”
沈心驰一脸坦荡道:“臣自会竭力辅佐王爷理国,如同辅佐圣上一般,披肝沥胆,在所不辞。”
元德帝露出愧疚之色,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委屈,你让朕再想想。”
沈心驰似是不懂,退后一步恭敬道:“陛下对臣信任提拔,臣感激至极,委屈从何而来?”
元德帝笑了笑,突然问道:“对了,你成婚也有许久了,为何一直未听到夫人有孕啊?”
沈心驰垂眸道:“大约是夫人同臣在瑞安守城时,领着城中妇人抗敌,太过操劳而伤了身子,需得好好调理才行。”
元德帝大笑:“朕不会再逼你纳妾,你不必如此紧张,还搬出瑞安守城大义来压朕。”
见沈心驰脸上难得露出赧意,元德帝心情大好,又道:“无论如何,看你们鹣鲽情深,朕也为你开心。可是誉王到了这般年纪,府里却连个次妃都没有,朕是实在为他忧心。”
沈心驰不知为何心头一突,回道:“那便让适龄的贵女送上画卷,看王爷选中哪一位。”
元德帝摇头,瞥着他道:“誉王眼光的高的很,寻常贵女他都看不上。不过昨日同朕说了,他倾慕侯府的四姑娘,希望能接她进王府为次妃,不知少意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