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撞剑而亡,屋内顿时一团大乱。
而所有的谜团,她背后布局之人,还有当年那场火灾的真相,都随她的死,彻底被掩埋。
誉王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道:“晦气,真是晦气,本王来凑个热闹,看见的全是死人。看来你们这别苑风水不好,只怕要多做几场法事化解才行。”
苏锦璃刚从震惊中回神,听他还在说风凉话,没忍住回击道:“只怕是因为刚才净空法师进门时,不小心带进来了不净之人。”
跟着净空大师进来的不就是他嘛,誉王差点跳脚,指着她吼:“你说谁不干净呢!”
苏锦璃眨眼道:“我说跟着净空大师那位小沙弥,他好像在外面跌了一跤,浑身摔得都是泥,王爷觉得我说的谁?”
誉王后面的话被噎在喉咙里,看着她瞪圆了眼,沈心驰这娶的什么娘子,怎么好像每次和她对上,自己都没讨到好处呢。
沈心驰自袖中捏拳,冷冷瞥着恰好押着沈云飞赶来的侍卫,然后转向誉王问道:“王姨娘明明是刚才在逼问中露馅,王爷为何会提前派人去捉沈云飞?”
誉王却是对答如流道:“你以为只有你沈心驰神机妙算呢,本王早就发现这女人不对劲。要说啊,也是你们侯府识人不清造成的祸事,竟然姑息了她这么多年!”
老侯爷站在王姨娘的尸体旁,看着痛哭不已却又惶恐不安的沈云飞,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无论如何,王月娥在侯府二十多年,陪着侯夫人打理府中庶务,对世子也是求医问药尽心照顾,这份情意如何做的了假。
可她到底为何要放那场火,为何要陷害侯夫人,是谁指使她做的,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老侯爷重重叹了口气,对誉王道:“这件事我会写成密函上奏给圣上,毕竟涉及到多年前的宫中旧事,还请王爷莫要将今日之事传出去。”
誉王捏了捏帕子道:“这个本王自然知道,至于怎么善后,还请侯爷自己做好。”
然后他带着侍卫离开,走到门口时,看了眼呆呆坐在地上的沈云飞道:“至于他该怎么处置,还得看皇兄的意思。”
老侯爷虽然恨这个儿子不争气,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血,这时心头茫然,点了点头目送誉王离开。
沈云飞终于站起,拉住老侯爷的胳膊急急问道:“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姨娘她为何要死?又要处置我什么?”
他越说越觉得害怕,看着满地的血,竟是直接跪下道:“孩儿已经改了,以后再也不敢惹事了,爹爹救我!”
老侯爷不知该如何对他说,侯夫人却在这时走到他身旁道:“你是我们侯府的人,侯府自然会想法子保你一条命。”
老侯爷惊讶地转头看她,他以为经过这一遭,侯夫人应该无比记恨王姨娘,自然也不会保住她的儿子。
侯夫人也看着老侯爷道:“云飞是你的儿子,王月娥现在死的不明不白,若他也因此获罪,外面该如何议论我们侯府?”
她说完眼神往沈心驰身上扫了过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本不该再生波澜,今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便停在这里吧。”
沈心驰点头道:“我会进宫一趟,将整件事对圣上说明。”
侯夫人得了他这句话,知道他会向圣上陈情,总算松了口气,对沈明珠道:“那边法事也该做完了,你陪我过去,再去看看你哥哥如何了。”
沈明珠点头,扶着侯夫人走出去,走过芜廊时,终是没忍住问道:“娘亲,她今天差点害了你,你不恨她吗?”
侯夫人没有回话,目光幽深,似是陷入到回忆中。
当年被抬进门的那日,王月娥跪着向自己敬茶,她接茶时不小心将热茶洒出到她手上,王月娥以为是故意给她下马威,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仍是恭敬地跪着,那是长期寄人篱下养成的小心拘谨。
世子出生时,她因为生产时伤了元气根本无法起床。等到有些力气时,找来伺候世子的奶娘一问,才知道世子喂不进奶,竟然是王月娥衣不解带,将奶水沾在世子唇上,整整喂了一夜才保住了他的命。
她知道王月娥不是个有野心的妾室,所求的无非是安稳度日,所以也越来越信任她。
在漫长的生活中,侯夫人甚至对她产生了些依赖。
王月娥性格温不争不抢,却能在她烦闷时为她解忧,陪着她处理府里的大小事务。她们陪伴着度过,这二十多年里侯府经历的许多事。
没人比她更清楚,王月娥绝不会是个恶人。
可他们开始怀疑王月娥,就是因为沈心驰被禁在宫中,何婉的家人被召入京,说手里有当年死的是他们女儿的证据。
那日在别苑里的人不多,更何况能有机会接触何婉尸体的人,可她做得非常小心,他们找不到证据,也不愿信是她做的。
真正发现王姨娘有问题,是她突然开口提起乔迎夏,这与她多年来谨慎的性格十分不符。
然后他们发现乔迎夏失踪那日,王月娥竟偷偷支出了侯府的银子,再联系到何婉的事,她必定与当年之事脱不了干系。
于是她特地将戏班的演出定在了别苑里,就是为了方便她行事。
那块玉牌更是暴露了王月娥的谋划,于是她和老侯爷商量了请君入瓮的计划,故意装作离心,又将华妃的事让她知道,让她觉得自己被信任,行事也会越发大胆。
只是没想到,还未问出她背后是何人指使,王月娥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两人走过垂花门时,侯夫人才开口道:“她也是个可怜人。”
一片春花被风吹落,落在面前的石板路上,侯夫人看了那朵无辜被风卷落的花儿一眼,抬脚绕过了它。
无论王月娥曾做过什么,就此尘归尘,土归土。
她不想恨她,也没法原谅她,人与人的牵扯,好与坏,可能永远也不会有分明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