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真人失踪了。
那天他如往常一般在净室清修,可过了整天也没出来,太清宫的道士们不敢打扰,直等到晚上才敢敲门询问。谁知道敲了许久也没有回应,再推门时发现屋内只剩青烟袅袅,玄诚真人已经不知所踪。
这消息迅速被禀报给了皇帝,然后在一个时辰内传遍了大街小巷。
于是众人议论纷纷,都说是因为真人在俗世修炼的时限已到,一定是飞升成仙去了。
可那些本来就不信玄诚道士的,觉得他就是个骗子,一定是因为之前的事败露,使了个障眼法逃跑了。
皇帝知道这件事后,独自在香炉前打坐了许久,然后吩咐刘全交代下去,就当玄诚真人已经飞升,以后不许再提起此事,也不许再提起这个人。
可很快京城就出了乱子。此前玄诚道士曾以旨上谕救世之名,向民间百姓赠药。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还有不少富户人家去太清宫找他求药,并将他的药奉为仙丹。
可在玄诚真人失踪之后,这些吃了他药的人家竟纷纷病倒,请来的郎中也找不出缘由,只说大约是因为吃了那些丹药的原因,需得玄诚真人本人来解。
随着病倒的人越来越多,恐慌的情绪四处蔓延,有说玄诚是妖道,想靠这些丹药操控众人。也有是说那场法事的失败惹怒了上天,玄诚真人飞升后,要惩罚曾经信奉他却不够坚定之人。
这些话语传进皇宫里,大臣们又开始上奏疏,请皇帝必须下旨,褫夺玄诚真人的封号,而他失踪之事也不能再以鬼神之说揭过,需得将玄诚当做下毒谋害的重犯追捕回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对着这些怨言,元德帝终于无法安坐,毕竟是他亲自将玄诚请进太清宫,尊他为真人,如今他犯的祸事,自然只能落在自己这个天子头上。
于是,皇帝将一份奏疏狠狠摔在地上,沉着脸吼道:“去,把他给朕找出来!”
他这句话没有指向,殿下站着的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愿主动出头。
这时,誉王摸了摸下巴道:“人是沈大人放的,要找自然只能他去找。”
沈心驰偏头看他道:“臣只知查案,放人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而且玄诚是在太清宫失踪的,被王爷说的好像是臣私下放走了他,这罪名臣可担当不起啊。”
誉王斜睨着他道:“那沈大人是否问心无愧,敢说这桩案子查得毫无偏颇吗?”
沈心驰挺直背脊道:“当初臣就是在这殿上,公开审问的几位证人,所做推论也都由证供得出,最后定案是由陛下和内阁一起决定的。所以,臣为何要觉得有愧?”
誉王冷笑道:“沈大人倒是很懂太极推脱之术,明明是你主办的案子,还要推到我们所有人身上。那本王问你,此案当初有一处最大的疑点,你为何能当做不知,绝口不提?”
沈心驰却毫不退让地盯着他道:“既然有疑点,王爷为何当初不提出,现在已经结案放人,却又拿出来质问臣?”
冯年连忙站出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案子的事后面再说,等把人找回来,重新审问不就知道了。”
他这一句话又将事情绕回到怎么找玄诚的事,两人果然闭了嘴,都不愿揽上这件麻烦事。
元德帝手按着额角,被刚才的争吵弄得头又开始疼了,带着怒意随意一指道:“你们两个不管是谁,去把玄诚给朕找出来,若是找不到人,也得拿出他成仙飞升的证据。”
誉王和沈心驰都没说话,皇帝果然还是没放弃相信玄诚是修炼成仙的念头,比起证明大活人成仙飞升,好像还是找人比较简单。
沈心驰回到侯府时,发现房里的都竹帘放下,屋内并没有点灯,依琴和姜嬷嬷坐在外间,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觉得有些奇怪,往里看了眼问道:“夫人还在睡觉?”
姜嬷嬷帮他接过外衫,回道:“下午夫人说觉得困,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也不知是不是病了?”
沈心驰皱起眉头,连忙快步走进去,伸手探了探妻子的额头,还好并没有发热。
苏锦璃因额头上的重量睁开了眼,见屋内昏暗,沈心驰却坐在床前,一时间有点儿分不清白天黑夜。
于是她坐起,眯着眼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沈心驰给她递了杯茶过来,笑着道:“现在快到晚膳时分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睡得都忘了时辰。”
苏锦璃也有点儿赧然,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这么长时间。她喝了口茶,总算清醒了些,索性将头靠在他肩上道:“晚膳做好了吗?我现在已经饿了。”
沈心驰笑容渐深,为她将外衫披上道:“刚睡醒就想着吃,还真成了孩子一般。你想吃什么,我让姜嬷嬷去吩咐多做几道菜。”
苏锦璃眼睛一亮,随即依照口味连着点了几样,见沈心驰惊讶地望着她,吐了吐舌头道:“最近不知怎么的,胃口变得特别好。”
她于是又有些忧虑,歪头道:“我不会吃成胖子吧?”
沈心驰笑着捏了她的脸颊,道:“你胖了也好看。”
他知道苏锦璃最在意自己的容貌,果然她闻言又开心起来,很坦然地将点来的菜都吃了下去。
用完这顿晚膳,苏锦璃又觉得有些困倦,沈心驰正准备为她解开发髻上床歇息,突然有小厮进院子通报,道:“刚才有人送了封信来,说受人所托必须要送到沈大人手上。”
沈心驰想了想,走出来接过那封信,发现信上什么都没写,只是简单画了朵莲花。
他低头沉吟,随即回房道:“我有些事要办,你先睡吧。”
苏锦璃奇怪道:“都这个时辰了,还出去做什么?”
沈心驰在她面前半蹲下,柔声道:“有件重要的事,你若是睡不着,就等我回来。”
苏锦璃看着他背影离开,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些不太舒服的感觉,她看着被他落在房里那张纸,拿起来看了眼,然后小心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