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膳时分,守在侯府前的官兵们换了班次,正在交接之时,有人好像看到个黑影从院墙旁闪过,忙问道:“刚才有人过去吗?”
另外一名官兵往前走了两步,看院墙旁并无异常,摇头道:“大约是只猫儿吧。”
而此时,院墙里被杂草掩盖的小洞里探出个头来,然后就是小双身子从里面钻出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庆幸地想,幸好自己还没吃胖,能躲过官兵的耳目进出,完成夫人给的任务。
于是她连忙跑进了房里,苏锦璃自从有孕后,身子总是疲惫,此时才刚从床上醒来,一见小双连忙问道:“打听到了吗?”
小双喝了口茶,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苏锦璃看得着急,将她手里的茶杯抽出道:“究竟打听到了吗?”
小双垂着脑袋,小声道:“双儿说了,夫人可别生气。”
苏锦璃一见她这模样,大约就有了猜测,按着她的手道:“说吧,我不会生气。”
小双于是愤愤不平地说了,她依照夫人的吩咐在外面的茶楼转了圈,发现百姓们得知了玄诚案的真相,都在痛骂沈心驰和妖道勾结,是误国欺君的佞臣。
相反的,他们对誉王却是推崇倍加,说多亏他没放弃查案,终于能还那太学生一个公道,说他以后若是继位,会是智慧仁德的明君呢。
她见苏锦璃听得神色淡淡,自己倒是气得不行:“要奴婢说,这些话肯定是王爷让人放出去的!一边摸黑沈大人,一边把他自己塑造成贤明的储君,实在是可恶至极!偏偏百姓们都被他牵着鼻子走,真当了他是什么好人,特别是那群太学生,他们还一起给府衙上书,要求必须严惩……”
她一时口快,竟将这件事说了出来,然后飞快住了嘴,生怕刺激到有孕的夫人。
苏锦璃搭在她手背上的指尖发凉,随即苦笑着摇头道:“无妨,我已经猜到了。”
小双这时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连忙道:“不过那群太学生也有好的,奴婢路过书局的时候碰到了之前常在那里的几名学子,为首的那个叫卢志成的,他认出了奴婢,一定要奴婢给夫人带句话。说让夫人一定保重,说他们信任夫人的品格·,无论此案结果如何,必定不会让其他人为难夫人。”
苏锦璃听得鼻头发酸,没想到最后给她信任的,竟是这群热血单纯的学生。
她随即又想到,誉王觉得自己这次赢定了,他要沈心驰死,还要借沈心驰来立贤名,可自己偏不会让他如意。
于是她对小双道:“你想法子再溜出去,找到阿彦,让他们一定要把这消息散布出去,说誉王因为泄愤,用私刑杀死了良娣钟云溪,还将她匆匆下葬掩盖。最好能煽动起民意,要求重验钟云溪的尸体,必定能查出真相。”
小双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那狗洞奴婢都钻熟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哦,是那群狗官兵不觉。”
苏锦璃被她逗笑了,感慨道:“多亏你了。”
小双连忙道:“若不是夫人,双儿说不定都不能在流亡里活下去。现在的生活双儿珍惜的很,生怕不小心就醒了,发现这是一场梦。”
苏锦璃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现在的生活是靠你自己勤快又聪慧,迟早有一日,你能走出侯府,有自己的一番作为。”
小双被她说的眼眶发红,但还记得夫人的吩咐,连忙溜出去办了。
到了晚上,誉王拎着个食盒,被牢头领着走进了刑部大牢。
这间诏狱是关押有身份的重犯,因此并不像外面那些牢房一般拥挤,一路上静悄悄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直到走近最里面的一间,牢头才将手一指道:“王爷,就是这间。”
誉王身子偏了偏,就看见了坐在里面那人。
沈心驰盘腿坐的笔直,正借着一盏油灯看书,宽大的牢服被他穿得如魏晋风流文士,发髻一丝不乱,清冷的月光从天窗照在他身上,好似这不是一间牢房,而是什么雅致的书斋。
誉王笑了笑,吩咐牢头将锁打开,然后沉下脸命令道:“没有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听见没!”
牢头哪敢不听,连忙恭敬地答应下来,然后留下灯笼就往外走。
誉王一手提灯,一手拎着食盒走了进去。
沈心驰看见他来,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将书放下道:“这里可没有王爷坐的地方。”
这里是用来关押官员的天牢,里面不似一般牢狱那般阴冷简陋,但是也就多了张简单的床铺而已。
因此沈心驰找牢头要来书和灯,也只是席地而坐,这里可没有别的凳子。
誉王却毫不介意地撩袍往他对面一坐,将食盒放下道:“沈兄被关押多日,一定受了不少苦,本王今日特地给你送些酒菜来,再陪你对饮几杯。”
沈心驰一脸嘲讽地看着他道:“这里是天牢,既不是在武安殿内,也不是在御前,王爷又何必再装腔作势呢。
誉王微微一笑,将酒杯递了过去道:“你我好歹知交一场,我左思右想,若不早些来看你,只怕没机会再给你送行了。”
他见沈心驰并不伸手,只是抬眸看着他,瞪起眼道:“你不会以为本王会下作到在酒里下毒吧!”
沈心驰倒是笑了出来,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道:“王爷苦心经营,必定不会在这种时候留下把柄。不过……王爷果真觉得胜券在握吗?”
誉王眸光微寒,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道:“难道你还有底牌能翻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