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年退后一步:“不用,我不需要。”
以为他嫌贵,老汉又道:“一个馒头!就一个馒头!求您了帮帮我们吧,我家里还有两个儿子……”
楚栖年蹲下身,和那小姑娘平视。
小姑娘脸上沾了灰,嘴唇干裂,瘦得剩皮包骨,眼神却很清澈。
“她多大?”楚栖年问。
老汉以为有戏,眼睛发亮:“她今年十二!长得随她娘,以后再大一点当个姨太太……”
“行了,你别说话。”
楚栖年摸摸小姑娘干枯的发丝。
“看来你的父母也很不喜欢你,想和我走吗?”
“我只能保证不缺你饭吃,但是前提是,你要好好学习,可以学习经商,也可以学习教书育人。”
楚栖年轻声说:“并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
“如果决定了,跟我走,不想学习,那就留下。”
小姑娘听懂了楚栖年的话,对他摇摇头。
“好,希望你能遇上好人家。”
楚栖年不再多劝,揉揉她的发丝,打开一包点心,拿出一块塞她嘴里,随后干脆离去。
小白不解:[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或许被家庭原因影响,思想太过于封建,觉得只有卖了自己,当别人的童养媳才有出路。”
楚栖年进了医院,注意到有人跟着自己,脚步一转踏入后院。
“即使出手,她依然会走一样的路,那我没必要救了,这么多难民,救不过来。”
楚栖年停下脚步,背靠墙壁,静静等着。
一个小小的身影蹿出来,没有瞧到跟着的人,迷茫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
小孩儿头顶戴着一顶破布帽,身上脏兮兮的,脚上的布鞋大了一圈,并且破了两个洞。
“在找我吗?”楚栖年蹲下身,戳戳小孩儿后背。
小孩儿吓得一抖,慢慢转过身。
楚栖年挑眉:“你长得还挺可爱的。”
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楚栖年瞧她缩着脖子,双手紧攥裤腿儿,显然很紧张。
“跟着我干什么?”
小女孩儿擦擦鼻子,壮着胆子抬头看他一眼,又连忙低下。
“不说我就走了。”楚栖年起身,衣摆被揪住。
小女孩儿小声说:“大爷……我想学,我想赚钱……不想嫁人。”
楚栖年问:“你的父母呢?”
“娘亲生弟弟,死了,爹在医院外边,哄弟弟……要卖丫丫。”小女孩举起小手,指了指门外。
楚栖年俯身:“你确定和我走?”
小女孩儿坚定地重重点头:“嗯!”
“好。”楚栖年牵起她,转身带她出去,寻到丫丫的父亲。
那人怀里还抱着个不会说话的男婴,正把一块发霉的窝窝头渣往他嘴里塞。
“给你钱,她我带走了。”楚栖年直接递出一块大洋。
他先是愣了一下,近乎抢过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抱上儿子跑远。
丫丫望着亲生父亲离开的方向,两行眼泪留下,划过脏污的小脸,带着泥灰的泪珠砸在地面——支离破碎。
“不哭,长痛不如短痛,他不在意你,你也没必要为了不爱你的人而伤心。”
楚栖年拍拍小女孩儿单薄的后背。
“走吧,我要去看一位很温柔的姨姨。”
楚栖年先是帮丫丫洗干净脸和手,把那包打开过的点心给她。
“乖啊,你在门外椅子坐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出来了,不要乱跑好吗?”
丫丫低头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没去坐医院的长椅。
而是蹲在一旁角落,大口大口吃着点心。
“慢点吃,别噎着。”楚栖年叹气,平复复杂的心情,敲门进去。
“识砚。”纪夫人还在床边织着围巾。
楚栖年放下东西走近,“您怎么还在织围巾,现在距离冬天还早。”
纪夫人眉眼间有一抹淡淡的忧愁:“我现在睡着的时间多,所以坚持不到冬天了……早一些,织好……”
楚栖年愣住,看到一滴血落在还未织好的围巾上。
“我去叫医生。”楚栖年拿出手帕递过去,慌了神。
纪夫人不急不缓擦去鼻血,“不用,老毛病了。”
楚栖年出去打些水回来,“您洗把脸吧,要不然纪先生看见了肯定会难过。”
纪夫人洗去血迹早已经变得熟练,收拾好自己,楚栖年把水倒掉,纪凛刚好进来。
“识砚,你来了。”瞧见他,纪凛眼中那一丝淡淡忧愁被笑意替代。
楚栖年眉眼微弯:“我来看看纪阿姨。”
“门外站着的小女孩是你带来的?”纪凛问。
楚栖年点头:“是的,她怎么了吗?”
纪凛拦下他:“不用急,她没事,很乖。”
“那便好。”楚栖年往外看一眼:“她的父亲不要她了,我准备把她带回义兄家,让人教她学习。”
纪凛略一思忖,提议道:“不如这样,让她去学校,学校里有老师在宿舍住,而且女老师照顾更好一些。”
“如果能这样自然最好了。”
楚栖年小声问:“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纪凛温和一笑:“不会,学校里有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她们一起上课,一起生活,会比在大帅府自在些。”
既然话说到这里,楚栖年开始掏自己身上所有的钱。
本来带了不少,但是方才给纪夫人买营养品,花去不少。
纪凛手里被塞了一个绣着麻雀的钱袋。
“里边凑了差不多三个大洋,你先收着,等我回去拿钱再给学校捐一点,就当是做慈善了。”
面前小少爷眼眸亮晶晶的,正午阳光映着他白皙的脸颊,朦胧透出光来。
纪凛没有拒绝:“好,我替那些孩子谢谢你。”
楚栖年:“行善积德行善积德。”
送丫丫去学校的路上,纪凛语气低落:“城外今天有和尚给去世的人超度。”
楚栖年微惊:“到底死了多少人?”
纪凛轻捏眉心:“上万人,从各个地方逃难过来,被拦在城外,虽然残忍,不过有效防止瘟疫蔓延。”
楚栖年不知道外边竟然已经这么恐怖。
仔细一想,其实任南酌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不好的事情从来不说给他听。
“难民那么多,放进来只会引起骚乱,饿到极致的人,什么不敢做。”
楚栖年知道这件事应该是任南酌的决定。
“任大帅很好,他并不是坊间传的那么冷血。”
纪凛:“是的,城外已经支起粥铺,但是……听说司令来了长陵,恐怕和这件事有关系。”
楚栖年问:“司令……是来找茬的?”
纪凛见他着急,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正要说什么,突然迎面的巷口蹿出来一个人。
不待他躲,面前人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