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前,载着孟摇光的保姆车和林方西亲自开来的黑色宾利几乎是一前一后地抵达了九池。
但在等待已久的“服务生”的引导下,他们的车停在了不同的位置。
一个在大门口,一个却在后门。
这是孟摇光第一次走后门——说是后门,在她看来这也算是一个秘密通道了。
因为刚走进去没多远,岑曼便拦住了她的路,并用黑色丝带蒙住了她的眼睛。
“抱歉,接下来您要走的,是我们老板常用的电梯。”
她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条路说是整个九池最为关键的东西也不为过,所以只能暂时对您保密了。”
孟摇光便站在那里,任由她蒙住自己的眼睛,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
黑暗之中她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只有耳朵更灵敏了些。
走过某个拐角的时候,孟摇光突然顿住脚步,侧耳听了一下:“是不是有人在跑?”
“那是我们店里的人。”
岑曼朝那昏暗模糊的光线里看了一眼,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而在距离她们不远的位置,林方西刚带着人冲进了大厅。
他没有看见孟摇光的车,也没有看见阎城,便以为他们还没到,直接将自己带来的人分了一半在门口。
“如果我大女儿来了,记得看住她,绝对不许她进来一步。”
男人留下这样的话后,就径直冲进了九池。
与此同时,迟了一步才接到消息的方如兰,正在飞驰而来的路上抱着脑袋痛哭失声。
在更远的地方,孟家被狗仔包围的宅子里,失眠的
孟摇光乘坐的电梯向下沉去。
林方西走进了那间秘密包厢。
方如兰的车窗外只有灯亮着的街景孤独闪过。
在更远的地方,孟家被狗仔包围的宅子里,失眠的孟金枝盯着震动的手机,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然后她伸出手,划开了接听键。
——四个人,四个不同的位置,四种不同的心情,却全都牵向同一个方向。
然后他们终将汇聚。
那迟到了十二年的真相,在黑不见底的地下迷宫里,静静的等待着被命运揭开的瞬间。
——
在岑曼松开她的手时,孟摇光被告知可以解开丝带了。
她几乎是在丝带扯开的瞬间就朝前方奔跑了起来,甚至顾不上往后看一眼这据说只有荆野一个人能出入的通道。
说来也奇怪,说是荆野常用,但她今天走的路却似乎远比之前来参加宴会时所走的顾客专用通道要更长。
她感觉她已经蒙着眼在黑暗中走了好长时间了,而现在,岑曼也没有跟上来——孟摇光不由自主地侧了侧头。
余光里,那个身姿曼妙的女人正定定地站在原地,走廊的灯光从她头顶洒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摇光总觉得,她的眼神里带着些平静的怜悯。
可此时并不是能细想这些东西的时机,孟摇光很快便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岑曼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最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
“诶,你早就知道了吧?”
远远的,男人语气诡异的声音从昏暗的大厅中传出来。
它掠过薄纱一样的暗淡光线,掠过空荡的摆放着华丽花瓶的中庭,模糊地钻入林方西耳中。
“不是现在,不是最近——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已经知道了吧?”
在他即将踏入那一道拱门前,这叫人听不懂内容的莫名其妙的话,终于落下了最后一句,也像是杀人前的最后一刀——
“关于你姐姐,其实是被你妈妈亲自卖掉的——这件事。”
——
黑色皮鞋停在了那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之前。
往前一步便能穿过轻纱走进大厅,可林方西却像被一把刀钉在了原地一样,生生停在了那道光线的边缘。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凛冽的双眼有一瞬间甚至如失去了意识般变得空白。
·
大厅里也不约而同般陷入沉默。
但他们的沉默是诡异的。
灯光倒映他们或坐或立的影子,那其中一半充斥着痛苦和煎熬,另一半却充斥着恶意和兴奋。
而半晌后,空荡中响起少女还算平静的声音。
“是,你说得没错。”
她没什么表情地目视前方,“不是现在,不是前不久——是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
·
黑暗里,孟摇光直挺挺地站着。
她眼神凝定,整个人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静止了,可男人的声音距离她只有一线之隔,轻易就穿透了短暂的黑暗传递到她的耳边。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荆野第一次爆发出这样的大笑。
就像看到了天下最滑稽的笑料那样,他甚至笑得弯下腰去捂住了肚子。
“你早就知道了?哈哈哈……”他撑着膝盖抬起头来看着轮椅上的少女,“你知道是你妈妈卖了孟摇光?而现在你居然还敢跑来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林半月似乎有些呼吸困难。
眼泪就像泉水一样源源不绝地从她眼眶里淌出来,可她依旧做不出任何表情,甚至连表现出痛苦的一面对她来讲都像是虚情假意。
“也许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冠冕堂皇。”她说,“我也曾经无数次的后悔,无数次想过如果换一种选择会是什么样——可一切都回不去了,所以现在……”
“所以现在想来弥补?”荆野站直了身体,抹掉了眼角的一点笑出来的泪光,玩味而轻蔑无比地用眼角睨着她,“所以现在,你想做出不同的选择?”
“让我来猜猜你今天的目的——”他背着手,手里握着那把瑞士军刀,整个人开始绕着那架轮椅慢悠悠地转圈,“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说错吧?你就是来找死的。”
“你想干脆地死在我手里,不但能直接杜绝你妈妈继续跟我合作的可能,同时还能彻底激怒你爸,让他以你的死为由,光明正大不择手段地搞死我,这样一来,不但能保护你妈,也能帮孟摇光解决掉我这个隐患——”
荆野停住脚步,侧头垂眼地看着轮椅上的少女,嘴角勾起一个肆意的弧度。
“一箭双……啊不,一箭三雕吗?——因为你还想以死赎罪?对不对?”
“……”
林半月没有反应,方悦却怔怔地看着她。
她甚至忘记了要去害怕近在咫尺的荆野,方才听到的一切都太过荒谬至令人恍惚,此时她也只能发出梦呓般的喃喃:“他说的是真的吗,林半月?”
“……”林半月依旧谁都没看,她视线不知落在虚空中的哪一点,嘴唇抿得很紧,“十年前,我在一次午睡后醒来,不小心听见了我妈妈和外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