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着她,就像阴沟里的臭虫在妄想摘月亮——你不会以为你为了她来杀我就能证明你重视她在意她吧?”林半月“哈”的一声笑出来,“别开玩笑了,那只是你的自我意识在作祟,只是更有力的证明了你是个疯子而已……”
“喂,半月!”
在男人沉默的眼神里,方悦额头已经开始渗出薄汗,林半月却仿佛毫无所觉。
她的面颊甚至开始渐渐发红,就像是被什么情绪一点点填满,越来越无所顾忌。
“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吗?是自作多情,是自我感动,我姐不但不会感激你,她反而只会更厌烦更憎恶你——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想接近一个疯子,一个犯罪分子呢?听说你还自称是我姐的爸爸,哈,那就更搞笑了……”
“……喂,半月别再说了。”
方悦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
那双眼睛好似是从漆黑的森林深处看来的,带着无边无际的阴影和森寒的戾气,让人仅仅是被笼罩在那样的目光里都会觉得背脊发麻,克制不住地想要颤抖。
但林半月依旧故我,她手指甚至已经握紧了轮椅的扶手:“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她前倾身体,一张脸诡异地泛着红。
“我爸爸,林方西,人人都知道人人都羡慕的企业家,林氏集团的董事长,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并且家财万贯——他不需要像你一样窝在阴沟里躲躲藏藏不见天日,更不需要像你一样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搞钱,他可以轻易就给我姐任何她想要的东西,无论是钱财还是地位,最重要的是,他的的确确是我姐的父亲,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哪怕我姐嘴上不承认,哪怕我姐到死都不肯回到林家,她也依旧无法否认这一点——这就是血缘,是哪怕不配也依旧会永远存在的羁绊,而对我姐来讲,这样的人世界上只有三个。”
“而你,如果你和她真的有羁绊,那也一定是她做梦都恨不得割开的,糟糕的令人恶心的只有你一个人想牢牢抓住的羁绊。”
少女的身体几乎要从轮椅上跌出来,她努力前倾着身体,一双眼死死盯着黑暗里的男人:“你就不觉得自己可怜吗?或者,你就不觉得我姐姐可怜吗?被你这种臭虫缠上——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我姐的爸爸吧?你真的觉得自己配吗?”
“半月!”
以方悦一声沙哑的嘶叫做停止键。
荆野坐在沙发上,微微仰着下巴,远远地瞧着她。
那目光似冰雪又似刀子,在她身上一层层地剐来剐去。
许久以后,林半月急促的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他才松开了搭成桥的十指,在扶手上弹奏乐器似的轻轻敲了敲:“血缘关系是吗?你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站起来,在旁边的桌上挑挑拣拣:“我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然后我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解决办法。”
一把用来开酒的瑞士刀被他从桌上挑了出来,他把玩着那把刀,就像玩笔一样轻松地甩来甩去。
“既然那所谓割不断的东西都存在于你们的血管里,”男人的鞋底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轻踏声,“那我把你们这三个人的血管,一个一个地割开,然后把血放干——这羁绊不就不存在了吗?”
“……”方悦眼瞳紧缩,不由自主地拖着林半月的轮椅往后退了一步。
“你退什么?”荆野停在半路,眼皮往下睨了一眼那架轮椅。
林半月一手抓住了轮子,当真不让方悦往后退了。
“林半月?!”方悦惊叫起来。
可少女只是死死盯着荆野,一双眼快要泛起血色,抓在轮子上的手也有青筋暴起。
荆野看着那双眼睛,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你这双眼睛,”他玩着刀,慢悠悠地说,“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写着‘来杀了我’啊。”
林半月发出一声冷笑:“你不敢。”
“不不不,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刀刃被收回去,隔着一段距离,荆野睨着她微笑,“你知道孟迟婳是怎么疯的吗?”
“我不关心。”
“是你妈妈把她弄疯的。”荆野充耳不闻,在林半月微缩的眼瞳中,他继续道,“你妈手段挺厉害,但其实在这一方面我也不遑多让,只是可惜没有表现的机会。”
他把手插进兜里:“怎么样?你来试试?”
“等到你也疯了,刚好更能满足你妈妈的需求——毕竟一个假妹妹一个真妹妹全都疯了的话,孟摇光的口碑就再也不可能好起来了吧?”
荆野把视线落到林半月身上,待发现她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后,他一点点收拢了笑容。
又是半晌的沉默后,他才悠悠地“啊”了一声。
“看来你知道了——我和你妈妈合作的事?”
方悦猛地低下头去,而震动的视线里,林半月果然没有半点表情波动。
“让我想想,你是怎么知道的。”荆野当真思索了片刻,“该不会,你妈妈接电话都是当着你的面吧?”
他看着林半月,玩味地翘着嘴唇:“喂喂喂,真的啊?你明明都醒了还一直装睡偷听,是不是不太好?你妈妈可是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呢?”
“……”
“……”方悦轻轻启唇,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产生幻觉了,“喂,半月,没有吧?什么合作?你装睡……是因为这个吗?”
林半月没有看她,只死死盯着荆野。
可这样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方悦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手:“不是吧?他才刚刚差点杀了你,甚至也差点杀死爷爷……”
“是啊是啊,”荆野语气紧张,眼神里却满是恶意的笑,“连我都没想到呢,我前脚才差点杀了林夫人最亲的两个人,她居然转头就能来邀请我合作,啧啧……”
就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一样,荆野陡然停住了。
他维持着半垂着眼勾着唇的姿态,被遮盖了一半的眼瞳里闪过许多东西。
许久之后,那眼皮一点点撩起来,重新盯住了林半月。
“诶,”他勾起唇,眼中一点点浮现兴奋至扭曲的光,“你早就知道了吧?”
“……”
“不是现在,不是最近——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已经知道了吧?”
男人嘴角弯得越来越深,灿烂的笑容从他轮廓锋利的脸上迸发出来。
“关于你姐姐,其实是被你妈妈亲自卖掉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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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通道里,孟摇光猛地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