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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燕京春事 > 第135章 绳上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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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云葭离开的身影,裴郁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他面红耳赤,眼中更有一闪而过的懊恼,唇角却又情不自禁雀跃地向上扬起。

她什么都知道,却没有介意,那是不是以后他还能给她买东西,甚至可以直接送给她,不用像这次似的,直接送给她就好。

这样复杂多变的的情绪让裴郁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懊恼还是高兴了,他只是一眨不眨看着云葭离开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也不肯收回,依旧执拗地望着前方。

直到远处小道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裴郁?”

认出是徐琅的声音,裴郁立刻收敛情绪,甭管脸上的还是心里的,他唯恐别人发现,把所有的情绪全都压到了心里去,确保自己的情绪恢复如常,不会让人瞧出什么端倪了,他这才转过身,就见徐琅领着一个穿着紫色圆领袍的少年正往他这处走来。

“你怎么站在这,我姐呢?”徐琅走近后问裴郁。

裴郁又恢复成平日的样子了,闻言也只是淡声与徐琅说道:“刚走。”他说话的时候,察觉到站在徐琅边上那位义勇伯府家的二公子正在悄悄打量他。

他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打量,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若换作以往,他自然懒得理会,如今念及他与徐家的关系倒是看了过去。

赵长幸却没想到裴郁会突然看过来,四目相对,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他明显反应慢了半拍,待看到裴郁与他颔首,更是惊讶无比,像是没想到裴郁会跟他打招呼,他过了会才匆匆与他也点头打了个招呼。

“我就说吧,他就是看着不好接近,其实人挺好的。昨天要不是裴郁,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徐琅搭着裴郁的肩膀跟赵长幸说道。

赵长幸刚听他说了一路,却始终深表怀疑,如今真的看见裴郁才发现他真的跟传闻中不太一样。

都是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郎,素日又没什么仇怨,赵长幸很快也就收敛起旧日的成见,熟络地跟裴郁说起话:“赵长幸。”

裴郁看他一眼,同样轻启薄唇:“裴郁。”

“好了好了,去我那说话。”徐琅站在中间,左臂搭在裴郁的肩膀上,右臂则搭在赵长幸的肩膀上,一派哥俩好的带着两人往前走。

裴郁还是不大习惯这样的亲近,正想从徐琅的手臂里挣脱出来,就听他问道:“对了,你刚从外面回来,知不知道郑子戾那个狗东西现在怎么样了?我只听说他现在被带到刑部去了?”

赵长幸作为官宦子弟,自然不可能不清楚,他颔首答道:“夜里吃饭的时候,我爹提了几句。”

裴郁听到这话忽然停下了动作。

徐琅更是面露激动:“快说快说。”

赵长幸原本就是来给自己的好友报消息的,自然不会隐瞒,便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都跟人说了一遭:“午间刑部那位纪大人进宫了,之后他跟都察院……”忽然想到那人与徐琅的生母是什么关系,也知道自己这位好兄弟的忌讳,赵长幸连忙闭嘴,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徐琅,见他在听到都察院三字脸色立刻淡了,却没有说别的话,知道他这是要他继续的意思。

他轻咳一声,忙岔开话题继续说道:“反正现在这事闹得很大,陛下雷霆大怒,要三司彻查此事,郑子戾那厮最近肯定是得在牢里待着了。”

“还有他爹现在也被关在户部,陛下不准他回家。”

……

郑曜算是被变相地软禁在了户部。

事情虽然还未有什么定论,但十几具尸首还在刑部衙门里头摆着,其中还有不少是郑家的下仆,不管他们到底死于谁手,郑家这次都难逃干系。

郑曜作为郑家的家主以及郑子戾的父亲,就算他说不知情,谁又会轻易信了他?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可能让郑曜直接回家的。

原本纪霄是打算把人直接带到刑部一并看押起来的,等什么时候事情有结果了再把人放出来,最后还是由李崇发了话,让郑曜这几日在户部好好待着,再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各派出一个人严加看守,既全了郑曜的脸面,不至于让他太过难看,也算是彻底断了他和外面的通信往来。

现在已经很晚了。

早过了晚膳时间,郑曜却食不下咽,一桌子菜一口也没碰。

自从宫里出来之后,他就彻底被软禁起来了,户部虽然是他的地盘,但陛下圣谕一下,又有三司在外看守,谁敢冒着这样的风险来与他说什么?他如今出不去,也完全不清楚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这样的未知也让郑曜更加不安了。

越想越恼。

若不是那个混账东西,他岂会沦落到这种田地?这事若是别人冤枉他也就算了,若真的是他做的,别说是他的小命,恐怕就连他头顶这顶乌纱也难保了!

“吱呀”一声。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郑曜只当有人进来送东西,懒得理会,继续在房中踱着步,直到听到一道男声:“郑大人。”

这还是软禁至今,第一次有人跟他打招呼,郑曜皱眉抬头,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官服脸上有疤的男人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认出他是都察院的那位右副都御史,姓马单名一个泽字,郑曜比他要高两个品级,知道他就是都察院派过来看守他的人。

这要是换做以前,依照郑曜的性子自然是会与人打招呼的,然今夜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听人开口也只是沉声说道:“怎么,你们还打算夜审了?”

他知道纪霄那个老东西向来看他不顺眼。

以前他家那个混账东西到处给他惹事的时候,纪霄就没少想弹劾他,但那些终归只是些小事,他们私下又都找人和解了,纪霄就算想弹劾他也没法子,如今既被他抓到这么大一个把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不愿在这些人面前丢脸,索性一撩官袍重新坐到公案之后的官椅上,看着马泽冷笑道:“要审我,你们三司拿着陛下的圣谕一起来!”

马泽听到这话,笑了:“大人误会了。”见郑曜皱眉,马泽却没有立刻再跟郑曜说什么,而是转身把身后的门给关上了。

郑曜看他这般行径越发不解:“你到底要做什么?”

马泽走近后才看着郑曜压低声音说道:“大人难道不想给家里写封信吗?”

郑曜一听这话,瞳孔猛地一缩,呼吸也在这一刻收紧,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马泽,似是不敢相信他的话:“你——”但也只是一瞬,他又一扫脸上震惊之色,目光警惕地看着人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马泽显然也看到郑曜脸上的猜忌了,他笑道:“大人觉得我是在故意诈您?”

郑曜没说话,他跟马泽素日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关系,他不喜马泽此人,外强中干,典型的墙头草,没什么本事,却十分会拍马匹。

他自认为马泽不会在这个时候帮他。

诈他还差不多。

难道他是纪霄派来的?还是陛下?一想到这个可能,郑曜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了,看着马泽的眼神也带着深深的忌惮。

马泽像是根本没看到郑曜脸上的忌惮,仍笑道:“不瞒大人,这差事是我特地要来的,为得就是想跟大人好好聊聊。”

郑曜冷声:“这种时候,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马泽笑:“大人如今虽然被软禁于此,但下官相信大人是清白的。”

郑曜听到这话脸色稍缓,只是马泽的下一句又让他立刻沉了脸:“只是大人是清白的,三公子呢?”

“你什么意思?”郑曜勃然大怒。

“我猜大人心中应该也已经有所定论了,若不然也不会这般着急难安。”马泽说着,故意往屋内的圆桌看了一眼,上面的菜可一口都没动。

郑曜被他窥中心思,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强忍着也还是没能忍住沉重的呼吸,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更是直盯着马泽:“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泽忙朝人一拱手:“大人千万别误会,下官是真的诚心诚意想来帮你的。”

见郑曜不语,他便自顾自说道:“大人想必也清楚咱们那位纪大人的性子,若让他查出什么,别说三公子,恐怕就连大人也难逃一罪。”

“今夜此时只有下官一人当值,大人若有什么跟家里人交代的,不如趁早写下来,等回头下官与别人换班之时,也能替大人跑一趟。”

郑曜看着他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我如何信你?”

马泽低笑:“大人无需信我,只需信两字——”

郑曜蹙眉。

不等他出声询问,就见马泽忽然在桌上写下虚无的两字,那一笔一画恰好是“利益”两字。

“下官相信只要三皇子和中山王在,郑家就不会真的倒台,下官今日就是特意来卖大人一个好,希望日后三皇子登基,大人作为三皇子的亲舅舅,肱骨大臣,莫要忘记下官。”马泽说完十分谦卑地朝郑曜行了一礼。

郑曜看着面前朝他弯腰行礼的男人。

他心中其实已然信了这番话,这人坐到如今这个位置,靠得就是识时务。

然他开口还是一句:“我如何信你不是故意为了诈我?”

马泽笑着拿出一块标有自己身份的令牌:“现在大人可信了?”见郑曜明显神色稍缓,马泽又说,“如今我跟大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人若出事,我也逃不了。”

郑曜拿过令牌一看,确保这块令牌无从伪造,忽然起身与马泽拱手一礼。

“先前本官误会马大人了,马大人勿怪。”

“大人折煞下官了。”马泽说着连忙扶了人一把,又提醒道,“现在外面还没人,但再过一刻钟,恐怕就该来人了,大人还是快些写信,若被人发现,你我都得出事。”

郑曜自然也知道这其中利害,他连忙颌首。

要写信时看了一眼面前的马泽。

马泽知道郑曜是不想让他知道,笑着背过身。

郑曜这才放心书写。

马泽说的没错,其实他心中早有定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是什么样,他岂会不清楚?只是这些年他懒得理会就一直忽略了,没想到他的忽略和内子的纵容竟让他行事越发恶劣,郑曜心中岂会不悔?但事情走到如今这步,后悔有什么用?

短短几句,他写完便装进信封,又特地拿下自己的贴身玉佩。

“马大人。”

马泽回身,接过郑曜递来的书信和玉佩,听郑曜说:“有劳大人了。”

马泽笑笑:“大人客气,日后还得靠大人多加提携了。”

多事之秋,两人也不便多说,未等外面来人,马泽便匆匆离去,待到戌正时刻,换班之际,马泽就笑着与来接班的刑部的一位官员拱手,然后晃着肩膀敲着自己的胳膊说道:“这差事可不容易,那这夜就有劳洪兄了,我先走了。”

那位姓洪的刑部官员自然也与马泽拱手,让他好走。

马泽走后没有立刻去往郑家,而是先回了自己家换了一套衣裳,这才去往郑家,夜黑风高,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恰好被袁野清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