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醒来至今,可只要想到那个梦,想到那个男人和高僧的那番对话,云葭的心里就有些闷闷的。
这种闷涨的情绪让她的心里感到十分难受,就好像心里被人塞了一大团棉絮,而此时,那一大团棉絮正全部堵在她的胸腔之中,这让她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起来。
手捂在自己闷涨的心口处。
云葭沉默蹙眉,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
不过是一个梦,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梦……
最初云葭也想过这个梦是不是与她有关,可不说这个梦没头没尾,就说梦中其余事物和人全都糊着一层白光,使人完全看不清他们原本的面貌,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出是在一个寺庙,佛祖的金像倒是真切,可其余……除了那个男人,她根本辨不清是在什么地方。
何况这世间寺庙大多长得一样,她也无法认出那是哪一间寺庙。
至于那个男人……
她就更加陌生了。
她迄今为止,知晓且认识的唯一一个满头华发的男子也就只有樊叔叔了,可论身形,那显然并不是樊叔叔。
若说别人,即便不说那满头华发,就说与她息息相关的统共也就不过那么几个人,无论是阿琅还是裴有卿,身形都与她梦中之人不同。
倒有一个人的身形与她梦中人有些相像。
可……
云葭想到前世青年站在她身侧凝望佛像时那张冷然的脸,还有那一番“不信”的话,就觉得与阿郁应该也没什么干系了,何况阿郁的声音最是好听,无论是如今少年时的声音,还是长大后更显金质玉地的华贵声音,都与她梦中人那个枯哑干涩的声音不同。
所以这个梦中人究竟是谁?
又或许她单纯是误入了别人的梦境,窥得了别人的人生?
云葭在心中胡乱猜测着,未曾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惊云打帘进来,本是想看看姑娘醒了没,未想正好看到那紫色薄纱床帐里已经坐起来的身影,没想到姑娘已经醒了,惊云稍稍呆怔了一下便放下手中的锦帘同她笑说道:“还以为您还睡着呢,怎么醒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葭听到声音也回过神,她未再想先前那个荒诞的梦境,出声:“刚醒。”
声音听着有些哑。
惊云一听到她这个声音就忍不住皱眉说道:“回头奴婢让厨房给您炖盅梨汤润润肺,听着声音都哑了,估计还是昨夜淋雨的缘故。”
她边说边去给云葭倒了一盏润喉的温水。
云葭对此也未说什么,接过之后便慢慢喝着。
心里却觉得她如今喉咙哑,大抵与昨夜的雨并无什么干系,而是与那场梦有关。
半盏温水入喉,喉咙里的那股子难受劲才终于变得缓解了许多,捧着那盏没喝完的水,她问惊云:“几时了。”
惊云答她:“过辰时了。”
云葭一听这话就忍不住蹙起眉头,她没想到她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这个时间,阿琅和阿郁肯定都已经去书院了,她也就没问两人,而是问起霍姨的事。
“霍姨如何?”
惊云答:“醒了,她身边伺候的人也已经给她拿了早膳和汤药过去,霍家的人也来过了,因为您昨夜有吩咐,奴婢便没让他们来叨扰您,只让人带着去见了霍夫人。”
云葭闻言点了点头,又喝了口水,才又问:“阿爹呢?”
惊云正在给她拿今日要穿的衣裳,听到这话,回她:“国公爷也早醒了,不过他这会并不在家,而是带着陈集和季年去霍家了。”
“去霍家?”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云葭愣了下,她奇道:“好端端的,霍姨又不在自己家,阿爹无缘无故去霍家做什么?”
惊云先时听说也颇为不解,后来还是从一个相熟的护卫口中知晓了国公爷的打算,她一边把架子上昨日准备好的衣裳拿了过来,一边同云葭说道:“也不是无缘无故,国公爷觉得霍家那些护卫做事什么的实在太散了,没点章程也不仔细,便打算今日有空,亲自过去教教他们。”
她把茶盏先从云葭手里接过,之后一面替她穿衣一面继续说道:“本来国公爷是想让他们直接来家中的,毕竟家里大,但国公爷觉得他们毕竟是外男,这回头要是不小心跟您撞上,实在不便,索性便径直去霍家教人了。”
云葭知道阿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大老粗,但也没想到阿爹的心竟然这样细。
不过对于阿爹会这样做,云葭倒是也没说什么,有阿爹和陈集哥他们出手,想来日后霍姨也不会再碰到这样的事了,正好披上外裳,云葭起身下床。
她站在床前任由惊云替她系扣子,嘴里也跟着一句:“让她们进来吧。”
“诶。”
惊云应了一声,往外喊了一声。
没一会功夫,就有人如鱼贯而入,服侍云葭洗脸的洗脸、刷牙的刷牙,又有专人进去收拾恭桶之物,之后屋中便只留下惊云与和恩。
两人一个过去铺床,一个则给云葭梳妆。
梳妆的时候,惊云想到一事,又跟云葭提了一句:“对了,姑娘,还有一件事。”
“嗯?”
云葭正坐在铜镜前挑选发钗,闻言,头也不抬问道:“什么?”
惊云说:“刚刚二虎过来传话,说二公子之后这段时间打算去书院住。”
“什么?”
云葭愣了一下,头也跟着抬了起来,铜镜中显现出一张震惊错愕的脸。
这由不得云葭不惊讶。
裴郁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云葭从未想过他会离开,她心中早把他看成了家里的一员,此刻听到这话,她不禁蹙眉:“好端端的,他为何要去书院住?是家里谁去吵他清净了?”
“哪敢啊?”
答话的是和恩,她正好铺完床,听云葭这般询问便接过话:“您和国公爷都有吩咐,不准任何人去叨扰二公子学习,就连小少爷如今都不敢再拉着二公子胡乱玩了。”
“奴婢听二虎的意思是二公子想省下一点路上的时间,这阵子可以更好的冲刺学习去准备马上到来的秋闱。”
这样说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离秋闱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现在那些准备参加秋闱的学子哪个不是头悬梁锥刺股,恨不得把一个时辰掰作两个时辰用。
可云葭就是觉得哪儿不对。
偏偏她一时半刻又说不上来,只能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开口询问:“什么时候?”
惊云答:“今日一早就去了。”
“这么快?”
云葭听到这话,眉头更是锁得死紧,就连握着发钗的手也忍不住收紧了。
她没说话。
惊云与和恩感觉出她的情绪不对也不敢多言。
屋子里骤然变得静悄悄的,直到又过去好一会,云葭才终于再次开口询问:“有人陪着他吗?”
惊云连忙点头道:“您放心,小顺子陪着呢。”
她说完又看着镜中脸色不大好的女子小声提议了一句:“您若觉得不放心,回头再遣几个人过去伺候二公子?”
云葭听到这话倒是立刻就拒绝了:“不用了,他喜欢清净,人太多,他反而不喜。”
说完这句之后,云葭便没再说别的了,只是心里依然有些不大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