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我们……”
老乞丐哆嗦着嘴唇,到嘴边的话,像是含着刀子一般,怎么也吐不出来。
那只浑浊的独眼中,滚烫的热泪倒是流个不停。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在他怀里的小孩,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凤澜与齐景渊。
虽然身体瘦小不堪,但那双眼里的审视和阴鸷,便是京城中十来岁的孩子也比不上。
凤澜皱眉,这时,穆老叹了口气,说道:
“这孩子的骨龄才六岁。”
听到这里,凤澜心中已经有了底,这孩子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就在她沉吟之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她的椅子旁绕过去。
正是追过来的小赐儿。
他走到小孩身边,插着小腰,奶乎乎道:
“不许你这样看我阿爹阿娘,我阿爹阿娘是好人。”
小孩脸色微变,哼了一声,扭头又钻进了老乞丐的怀里。
凤澜刚要说话,就听小赐儿又道:
“不过你要是愿意跟小赐儿做朋友的话,这颗糖糖就送给你,好不好?”
说着,他还故意吧唧着嘴,一副好馋好想吃的模样。
小孩心态上虽然稳得住,但这么多年来受的苦,让他在闻到甜丝丝的味道时,还是不禁咽了咽口水。
见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孩,如此嘴馋,小赐儿叹了一口气。
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金丝软糖塞进了小孩的手里。
“好了,你现在是小赐儿的好朋友了,以后不许再凶小赐儿的阿爹阿娘,知道不?”
齐景渊见状,不由抵唇轻笑,小赐儿的性子倒是随小星星随得紧。
小孩攥紧手里的软糖,再次望向凤澜与齐景渊,这次敌对的情绪降低了很多。
凤澜蹲下身,给了小赐儿一个拥抱,语气欣慰:
“谢谢小赐儿保护阿爹阿娘哦!”
“现在小赐儿带着两位爷爷和小伙伴出去玩好不好?阿娘有话跟小哥哥说哦!”
见阿娘看了大祭司爷爷一眼,冲自己眨眼睛,小赐儿一拍小手,“啊”了一声。
然后,他笑着跑过去,牵住大祭司和穆老的手,说道:
“大祭司爷爷和穆爷爷跟小赐儿一起来吧,小赐儿带你们去玩儿哦。”
说着,就用力将两个老头拉出了房间。
等房门被关上,凤澜才重新看向小孩与老乞丐。
“没人了,想说什么?说吧!”
老乞丐看了小孩一眼,见他点头,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王爷、王妃,我家小主子是西麓国最小的皇子,是西麓国君主最爱的女人云妃生下的孩子。”
齐景渊与凤澜互看了一眼,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
但没想到这孩子的身份比他们想象 中的还要高。
一国皇子这搞不好要出大事。
“那你们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西麓国有人追杀你们?”凤澜不解道。
“是,也不是。”老乞丐说道。
“六年前,不知为何从不露面的国师,突然从天而降,当众算出云妃是妖妃,她所出的小皇子是天狼星转世,天狼主杀,若他们两人不死,西麓国将永无宁日。”
“西麓国百姓对这位从不出世的国师深信不疑,国君备受逼迫之下,只能派人掩护云妃母子二人连夜出逃,却还是瞒不住国师的法眼。”
“云妃为保护小皇子而亡,迫不得已之下,国君以金丝软鞭国宝作为天启陛下的诞辰之礼,只为了求天启陛下护我小主子性命无虞。”
闻言,凤澜不由挑眉,原来这就是贤妃口中的西麓国当年所求之事。
凤澜笑了,“你们西麓国国君都降不住的国师,我天启陛下竟有这等本事,从你们国师手下保人?”
老乞丐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王妃有所不知,二十年前国师与迦南圣僧有过约定,两国互不侵犯,但起战事,国师与迦南圣僧必遭天谴。”
听到这里,齐景渊忽然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说道:
“如果本王未记错,迦南圣僧就是二十年前坐化的吧!”
“是,与国师约定完,当夜迦南圣僧就圆寂了,身体还是天启陛下亲自扶灵归国的。”老乞丐解释道。
“你们国师没气死?”凤澜戏虐地问道。
老乞丐抬起衣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磕巴道:
“气、气吧!那之后国师就闭关了,十几年未曾露面。”
凤澜交叠着双腿,翘起脚尖晃了晃,平静道:
“那你呢?你是什么身份?这些算是皇家秘辛了吧,你知道的很清楚啊!”
老乞丐刚擦干净的冷汗,猛地又冒出一层,解释道:
“我是西麓国皇家暗卫首领,直接听命于国君,当年就是由我统领三百暗卫护送云妃母子二人离开。”
齐景渊打量了他一眼,唏嘘道: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堂堂暗卫首领竟然落到这样的下场。”
老乞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国师并非凡人,纵是暗卫从小苦练武功,也不及他的百分之一。”
“那时国君走投无路,只能求助天启陛下,但两国有约在先,天启陛下不能插手西麓国内政,也不能明面上与国师硬来,但天启陛下也承诺,只要云妃母子二人能抵达天启境内,便是天启的子民,他会帮助我们掩盖行踪,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只看天命。”
老乞丐像是回想到当年的惨烈一般,干涩的眼眸中,再次盈满热泪。
“当时,我们兵分三路,损失了多半暗卫终于到了天启边境的七里坡,从七里坡到边境城门,从山林横穿只有三里地,只差三里……”
老乞丐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小孩站在他的旁边,眼眶也憋得通红,却没有流一滴泪。
凤澜盯了他半晌,移开了眼睛。
老乞丐缓了半晌,才接着道:
“三里地,我带着云妃与小皇子,淌着兄弟们的血水,一步一个血印地爬到了西洲凤林关。”
“但,最后一刻,国师还是来了!而我们三百暗卫,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