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成功让整个内厅陷入到了一阵死寂中去。
齐砚不说话,苏韵娇更是三缄其口,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气氛突然的凝滞住,侍女倒慌乱起来。
其实这样的话,原不该她一个小小婢女说的。只是见公子夫人感情好,想着偶尔适时说几句撮合的话,或更能有助于他们的感情。
只是没想到,结果令她意想不到。
侍女兀自慌乱了一阵,突然屈膝蹲跪下来请罪。
“奴婢僭越了,还望公子夫人恕罪。”
苏韵娇本能想去扶的,但想到齐砚还在,她不好擅自做主,故才准备弯腰,便又突然停住,然后朝一旁齐砚望去。
齐砚也正望着她,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冲她略略颔了颔首。
得了首肯,苏韵娇这才伸手去扶侍女。
并温言宽慰道:“倒没什么,不必害怕。只是……”苏韵娇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以后这样的话,就别说了。”
若是真正的夫妻,夫妻感情又好的话,这样说倒没什么。只是,她同恩公有名无实,未免日后大家都尴尬,还是不要再有这样的境遇好了。
侍女自然忙不迭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再不多说一句话。”
这会儿也不再相互谦让,让侍女先退下去后,苏韵娇就说:“公子若不急,就我先去吧。我很快,不会耽误太久。”也是刚刚想到的,这样也好,她先洗了净室里会暖和些,一会儿公子再进去,就更加不会冷了。
这样想着,苏韵娇想去沐浴的心也就更坚定了些。
齐砚说好,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背影,直到看着人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后,这才挪开目光。
临窗而坐,窗户纸都糊得紧紧的,窗外的风一丝都未漏进来。屋内烧着炭盆,更是暖如春日般。
外面似乎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来,隔着窗户,隐约能瞧见外面黑暗中的扑朔。
纷纷扬扬的,犹若因风而起的柳絮般。
突然一个人静坐下来,齐砚也会慢慢再将方才之事回想一遍。
心里,不免也会对苏韵娇的品性和为人做个评价。经过多日相处的了解,又看她方才对徐公府内那件事的态度,齐砚心中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位外柔内刚的女郎。
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需要人保护,但其实内里十分坚强,遇事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忽又想到当初他们二人是如何达成结盟的共识的,不免弯唇一笑。
她从一开始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又想到今日徐家二娘子做的那些荒唐事,齐砚脸上笑容突然凝固,然后渐渐严肃起来。
徐二娘子,公府之女,名门矜贵。看着英武飒爽,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气概,但实则,内心是脆弱的,一旦遇到大事,她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主见,更谈不上乱中求生。
这样的女郎,是自幼被保护得太好了。
那边,苏韵娇进了净室,再回想起方才侍女说的那句话时,蓦然脸就红了个彻底。
她抬手摸上自己滚热的脸,不免也庆幸,好在这一幕没叫恩公瞧见。
虽她有些那样的心思,但却觉那样的心思不切实际。恩公何等聪明之人,若他叫看出她心思来,或许连现在这样能坦然相处的机会也没有了。
侍奉她宽衣的女婢见状,忙问:“夫人怎么了?”
苏韵娇立刻拾回略略远走的神思,然后机智应对道:“哦,这里太热了,怎么会这样热呢?”
侍女说:“公子畏寒,是为照顾到公子身子。”
苏韵娇当然知道,方才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为了找个理由搪塞罢了。
这会儿已经入了浴桶,她便打发了侍女出去。
“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需要你的时候,再传你进来。”
侍女立刻应是,然后行了个退礼暂退了下去。
偌大净室内只剩下苏韵娇一个人后,她便再不遮遮掩掩,直接完全释放出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情绪来。
回味着今日同恩公的所有相处细节,她只觉心里的甜都要溢出来了。
从早晨刚起床时起,她闹了点脾气,二人间莫名有些微妙尴尬的别扭。到之后出发在路上,他特意停了车,只为看出了自己向往车外的人来人往,便让自己去玩了会儿。
再到之后,到了徐家,他言行间对自己的认可和维护,给足了她身为齐夫人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还有,当他看出了徐二娘子的心思后,立刻差了栖梧来寻自己。
可见在他心中,虽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爱,但也是会自己足够重视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能给予这样的重视,她也很高兴。
脸上表情险些要控制不住,她突然身子下滑,整个的没入到了水中去。
本来说洗一会儿就出来的,但想事情想得多了,等出来时,已是两刻钟后。
想起他人还在等着,苏韵娇匆匆忙忙穿了衣裳,连系带都没系好,就忙不迭往内厅去了。
齐砚仍是她走前的坐姿,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窗下,手中捧着册书在看。
听得动静循声望来,就见一道倩影在朝自己飘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甜香。
那是特属于女子的体香。
见她跑得急,齐砚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搁下手里书问:“怎么了?”
话音才落,她人已跑至跟前。
但说的却是:“实在抱歉,说得好好的一会儿就出来,结果却耽误了时间。”
齐砚轻锁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倒是好笑:“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看你急成这样。”怕她心里真会把这点小事当成什么事,于是也认真说,“这会儿过去正正好,书也看累了,洗个澡好睡觉。”
见他并没介意,反倒为宽自己心特意寻了这样个借口,苏韵娇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更多了些歉疚。
本该是她照顾恩公的,如今倒是恩公事事为她周全了。
苏韵娇心里感激他,但这会儿也没再说什么话了,只是催他道:“我刚刚洗完澡,这会儿净室里还热乎着,你快去吧。”
在一起相处得久了,原该是些暧昧的话,从他们口中说出,倒也和衬。
并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