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亲从宫外搬到长乐殿后,齐砚倒去过母亲那里几回。
他也有自己本能的直觉在,直觉告诉他,母亲或许真有藏了什么秘密在心中。
这种秘密未必就是祖母想的那样不堪,但若她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从而造成了误会的话,或许他可以问清,再把她同祖母老人家多年来结下的恩怨解开。
祖母心里有数,但她却不肯说,齐砚只能无奈先离开。
苏韵娇人也没先回苍梧院,而是一直候在寿元堂门口附近等他。瞧见他出来,苏韵娇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她关心,“祖母很关心你的吧?你们没吵吧?”
其实他们祖孙间的事,她身为一个外人,是不该过分掺和的。但也不知怎么的,瞧见他出来时脸色不佳,她就胆战心惊,生怕才好转些的局面,又会闹得僵硬起来。
既看出了大长公主殿下对他的一片疼爱之心,苏韵娇就总希望他们祖孙可以握手言和,这样日后也好多一个人疼他。
关心他的话脱口而出后,苏韵娇心中就有些后悔了。果然是关心则乱,竟有些口不择言了。
但齐砚却并没在意,甚至,对妻子这样无微不至的体贴和关心,他内心是欢喜的,且甘之如饴。
或许,如今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亲近和信任的人已经变成身边这个枕边之人了。不知不觉间,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他总更愿意把自己内心的一切都和她倾诉。
高兴的,或是不高兴的,他都控制不住的想去和她一起分享。
齐砚望着她,见她眉眼间皆是关切之意,甚至,隐约之间露出了丝像是失言后的尴尬,齐砚只是笑。
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句:“先回去,回去再说。”之后,便自然熟稔的牵住了她手。
这已经不是夫妇间第一回第二回在外头时这样亲昵的牵手了,所以,苏韵娇虽仍有羞怯之意,但却不至于不知所措。
彼此间其实很多话都没有敞开来明白说过,但就似是有默契般,对目前的这层关系,彼此心知肚明。
心里都知道,已经不再是最初那样、只单纯是契约下的假夫妻关系了,如今虽还没有做真正的夫妻,但感情上也早有了些变化。或许不多,但一旦开始了,就不可能再回得到过去。
手突然被牵住时,苏韵娇是有些难为情,但很快,心里就甜滋滋起来。
心跳得扑通厉害,她此时此刻似乎忘了所有,只沉浸在了甜蜜的喜悦中。尤其,当他将五指同她的五指交错开握住,十指相交着紧握时,苏韵娇更是突然就有些晕头转向,一时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对她来说,这种甜蜜的感觉,是第一次。
当初,还在傅家时,她同傅端以未婚夫妻的身份也有过情感上的交流。但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的全然不一样,那时候她全然不知发自内心的喜悦为何物,每日里想的,都是对未来的担忧。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父母双亡后,傅家已经瞧不上她了。
而她那时候孤苦无依一个人,天地之大,却并无她的容身之处。她想活命,想尽力用自己手上有的为自己谋一个还算不错的未来,就必须委曲求全。
傅端对她来说,是不堪的、阴暗的过去,但齐砚对她来说,却永远是她的太阳,是可以给她带来希望和快乐、能给她人生指出明路的骄阳。
不可否认,来苍梧院的这半年,真的是她近几年来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若是真可以,她希望这样的快乐可以一辈子一直延续下去。
但若不可以,她也会洒脱离开,然后对他遥以祝福。
她想,她是万万做不到去纠缠他的。人生苦短,何必彼此为难呢?
不过须臾,苏韵娇就觉得自己想了好多。轻轻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过于悲悯了。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为何要去多想那些不好的呢?
实在是庸人自扰,多寻烦恼。
天渐渐暖和起来后,白日也长了起来。天黑得晚了,人也似乎更愿意在外头多呆些时刻。
二人不急不徐的就这样散着步从寿元堂回苍梧院,路上倒也闲叙了些家常,但齐砚却对方才在寿元堂的事只字未提。直到进了苍梧院,彻底是回到了自己地盘后,齐砚这才说:“祖母对母亲仍有偏见在,她们二人之间似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祖母不肯说是什么,只叫我去问母亲。看她的态度,估计很难。”
“缓和她们的关系很难?”苏韵娇问。
齐砚轻声喟叹了声,应了下后,又实话说:“说实话,我心中也有些不祥的预感在。”他轻蹙了眉头。
苏韵娇赶忙安慰他说:“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自寻烦恼的好。这件事情,或许可以进宫去敞开了和母亲说。不管真相最终如何,但在知道真相之前,还是要开开心心的。”
齐砚觉得她简单又纯粹,和她在一起,心情的确会变明媚很多。
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所以他答应她:“好,我答应你。事情搞清楚之前,绝对不自寻烦恼。”
苏韵娇先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眼,突然壮了胆子,对他说了句:“我觉得你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
恰好这会儿也回了内院,说完就挣脱开了他的手,只径自跑着往屋里去了。
齐砚望着她蝴蝶般翩然而去的身影,脚下步子停了下,继而负手继续往屋内去。他迎着她的话,也说了句:“那我以后争取日日对着你笑。”
本来跑着回来,就是怕尴尬的。她以为他会不接她的话,却不曾想,他竟追了进来又说了这样一句。
苏韵娇捂着自己烧得滚烫的脸,也不敢走出去,只一个人待在内厅里发呆。
齐砚呢,他知道妻子内敛羞涩,说了那样一句后就止步了,也没追进来。只歇在了外厅,等着一会儿吃晚饭。
苏韵娇等了有好一会儿,直到自己稳住了情绪后,这才悄悄往两厅间的隔断门靠去。但也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悄悄靠在门边,小心翼翼往门外张望,偷窥着他此时此刻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