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昭是天子扣押在京城的人质,其家人都远在边境之地。所以,偌大的方信侯府内,也就只方云昭杜云霞夫妇两个。平日里方云昭若忙的话,杜云霞一个人守在家里无所事事,也的确无聊。
虽同苏韵娇交好,但也不能日日登门来叨扰。
如今开了这样一家医馆,日后彼此都把心思放在医馆上,也就不存在谁登谁的门打扰谁了。
为了这事儿,杜云霞在家时还同方云昭好生辩过一回呢。方云昭不看好,她偏就看好。不过与其说是看好,不如说是她私心里也很希望齐家的苏姐姐可以开成这样一间医馆,这样一来,她就有事儿做打发无聊的时间了。
这件事儿就算这么定下来了,杜云霞很开心,立刻又自己奔上奔下的一遍又一遍的参观起来。
苏韵娇还有别的客人要接待,一时也顾不上她。左右也不是外人,苏韵娇就只叫她自己照顾好自己,她则又去张罗着忙别的。
既是医馆,自然得有大夫。苏韵娇虽懂些医术,但一来资历尚浅,如今也只能治些跌打损伤的病,别的病她没什么经验,二则,这偌大的一家医馆,总得有一两个资历深的大夫在才像样。
所以,趁着今日开张时人多气氛足,苏韵娇命人写了招工的启示贴在了医馆门口。
除了打算另请两名大夫来医馆坐镇外,别的像跑腿打杂的人,账房等,苏韵娇都打算启用自己人。邬嬷嬷要帮着打理苍梧院内一应内宅事务,或不能分身,但抱月和捧星两个却是可以用起来的。
再不济,苍梧院里那么多信得过的人呢,到时候让齐砚帮忙给支几个来,也就够了。
早在苏韵娇的这家济世堂开成功之前,她要开医馆这事儿便已在京都城中传开了。因之前就传出了名气,且她又是齐砚的夫人……故不少民间大夫也早等着慕名而来。
今日这招用大夫的告示一贴,立刻就有不少民间的大夫背着药箱上门了。
但也不是来者不拒,在这些登门的人选中,苏韵娇自然是要择优选用的。所以,她差了人先记录他们每个人的情况,待完事后她会一一比对,然后再人选挑选两个最合适的。
今日算是很成功,别的一切倒还都正常,只是到了下半天时,济世堂门口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好好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听得动静的苏韵娇,立刻派人去打探情况了。
抱月大概打探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后,立刻回来禀给苏韵娇知道,道:“是一个中年汉子,正拉扯着一个小女孩儿,说要把她卖到青楼去。”
苏韵娇震惊:“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天子脚下,人贩子竟敢这般猖獗?”
抱月这才道出原委来:“那汉子是小女孩儿的亲爹,说是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哥哥又要娶媳妇,没办法了这才想着要卖了她的。”
苏韵娇听后,久久的沉默住。
是啊,血缘之亲是最斩不断的关系,只因是亲爹,所以哪怕他在做着禽兽不如之事,外人也不能怎样。
就像是这些大户人家家里,哪家的侍女奴仆,不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呢?为了家里生存,穷人家的孩子鲜少有不被卖出来为奴为婢的。
苏韵娇足足怔愣了有好一会儿,之后才清醒过来,立刻又问:“就算缺钱,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也好过要卖去青楼,这是什么亲爹?”
抱月说:“那姑娘模样俊俏,许是卖去青楼能赚到更多银子吧。”
苏韵娇再坐不住,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抱月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而这会儿,门外早围满了人,几乎堵住了整条街,水泄不通的。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抱月就很是同情那个即将要被卖去青楼的姑娘。见自家娘子出门来,像是要插手管这事儿的样子,抱月立刻说:“便她是你亲闺女,只要她自己不愿意,你也不能推她去那火坑里。难道女子就天生命贱,哪怕牺牲了自己,也要给家中哥哥弟弟换取彩礼钱吗?”
那老汉许是见苏韵娇主仆衣着气派,不敢得罪,于是收起了刚刚对女儿的蛮横样,在苏韵娇跟前,倒摆出了一副奴颜婢膝的讨好姿态来。
“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又怎懂我们穷苦百姓的苦啊。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若不卖了大囡换钱,全家都得饿死。她是我亲闺女,我看着她长到这么大的,也舍不得啊。可舍不得有什么用?今年旱天,地里庄家收成也不好,总不能眼睁睁瞅着全家都饿死吧?我们村,已经有人饿死了。”
抱月:“你这汉子,正值壮年,怎的你不去干活养活儿女婆娘,就非得要靠卖女儿?你怎的不卖了你自己去。”
那汉子又一脸委屈:“若我能卖得上个好价钱,我倒是希望有人买我。”又突然看着苏韵娇,然后双膝一弯,就跪在了地方,“这位夫人,我看您衣着华贵,要不您买了我吧?您买了我,我就不需要卖了大囡换钱了。”
抱月倒没想到,这个无赖竟还赖上了他们家娘子,一时气极,就又要和他理论。
苏韵娇却拉住了她。
苏韵娇目光在那地上跪着的瘦弱女孩儿身上一扫而过,又看向汉子,直接说:“我买你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倒是你的闺女,我可以买来放在身边。也无需将她卖去青楼了,青楼里的人给你多少钱,我也如数给你。你若愿意,现在就立个字据。”
那汉子有什么不愿意呢?他求之不得呢。所以,立刻跪在苏韵娇面前给她磕头,一口一个神天菩萨的喊着。
这件事情,苏韵娇交代抱月去办了。但折身回来后,心中总有些不踏实。
其实这件事做的也委实是有些莽撞了,看着那女郎可怜,又见那爹也的确有几分无奈,她便大发了善心。可哪怕是平时随便买个侍女奴仆,也得先差人去好生调查一下背景。今日这人连背景都没调查呢,只听那汉子的一面之词,竟就冲动做出了这个决定。
不过倒也无碍,事后再补上就行。
若真有什么问题,这人不用就是,最多也就是损失了点银子而已,就算是积德行善了。
这点小事苏韵娇还不至于也要去麻烦齐砚,所以等晚上回来后,她把这差事交给了邬嬷嬷去办。
邬嬷嬷经验多,看人准,行事也稳重,交给她去查是最稳妥的了。
邬嬷嬷听了事情前因后果后,也不敢断定这事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是说:“那奴先去见见那女孩儿吧?”姑爷如今位高权重,明着暗着的政敌不在少数,突然身边多出这样一个人待,万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