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娇自此开了济世堂,需要常往外面跑后,齐砚自然是派了人明着暗着保护她的。但身边培养出来的暗卫,也分个三六九等,齐砚也万不会想到,京城重地,天子脚下,竟真有人敢这样嚣张,竟对朝廷命臣的妻子下手。
所以,当初差派在妻子身边的人,自不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一等一的高手。
而傅端呢,那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最好的,去对付齐砚身边一般的人,自然是胜了一筹。
而之所以他敢这么做,也是正好如今徐家正有算盘在打。就算齐家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届时也可适时把一切都往徐家身上推。
他大可全身而退,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事儿并非是自己亲手去做的,所以,此番见齐砚这般行事,便知晓多半是成功了。
傅端这么做,目的有两个。其一,想借徐家之手离间齐砚夫妇的感情,试问,一个被掳走多日的妻子,下落不明,就算之后回去,身为丈夫,还能相信她的清白之身吗?
哪怕夫妻再情深,暂时不会有什么。可这种事就如一根刺般扎在了对方心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根刺只会越长越大、越扎越深,根深蒂固。
待日子久了,日后时机成熟了,还怕他们夫妇不能离心吗?
其二,家里出了事儿,齐砚自然不能全心全意再把心思放在朝堂之上。如此,也为他之后的计划提供了时机和条件。
这种事,之后就算败了,他也能全身而退,丝毫伤害不到自己。而若是成了,于他来说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又何乐不为呢?
总之,傅端今日心情不错。
回到家后,傅端直接去了正房。
而此刻的徐馨兰,已然得到了苏韵娇莫名失踪的消息,她正在屋内泄着愤。
徐夫人是思虑再三之下,才决定还是要把这件事如实告诉女儿的。她想的是,女儿近来盯着此事盯得紧,若全然瞒着她,短时间内还好,时间一旦久了,总归是瞒不住。
与其到时候女儿同她闹,母女二个又离心,倒是不如眼下就把一切实情告诉她。
说不定,也还能一起想想法子。
但徐夫人显然高估了自己女儿,她办法是没有的,但牢骚却有一肚子。
好在徐夫人还知道此事隐秘,不宜张扬,所以女儿音量一高起来点,她就立刻伸手去将她嘴巴捂住了,然后压低声音提醒:“你是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之后见女儿把话听进去了,不再闹腾了,她这才把手松开。
可徐馨兰脸色仍是极差,心情也十分不好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会这样……”徐馨兰和徐夫人一样,倒不是在意苏韵娇的死活,只是可惜差点到嘴的肥肉突然就飞了而已。
“怎么就能这么巧呢?怎么就不能先把医书拿到,之后她才出事儿?”越想越可惜,越想越着急。
徐夫人已经完全能冷静下来了,她劝女儿:“这事你可不能说给姑爷听,连你爹爹都不知道,就只咱们母女两个知道。若叫姑爷知道了,指不定得怎样呢。”徐夫人可不敢肯定如今她女儿在傅端心中的地位就一定比那苏娘的高。
万一傅端对苏娘余情未了,得知此事后,突然心生怜惜之情,又迁怒到女儿身上呢?
所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这个却无需母亲提醒,徐馨兰自己心里明白。
“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娘就无需提醒女儿了。”徐馨兰蹙着眉,言词间,明显的一股醋味儿。
徐夫人把女儿的一应神色都看在眼中,心内不免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说她也巴望着女儿女婿能够感情稳固,能够踏踏实实过日子,可她私心里却是不希望女儿会真正爱上傅端的。一旦她动了真情,她便就是输的那个了。日后,还不是任由傅端拿捏摆布?
只可惜她这女儿不争气,太把爱情当回事了。从前是对齐砚,如今又是对傅端。
她什么时候能真正爱自己一回呢?
爱自己的丈夫,原也没什么错,可也得看那个人值不值得她爱。显然,傅端不值得。
但这些话,徐夫人却不好说。又或者说,眼下这个节骨眼,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所以,徐夫人也只能选择忽略,只是道:“你知道就好,娘只是怕你不知道。你既知道,娘就不多说了。”又劝她,“你也不必太过沮丧,齐砚的妻子丢了,齐砚怎可能不去找呢?既他去找,定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你且往好的方面去想。不管这苏娘如今是活着,还是死了,这于她、于齐家来说,都是一桩极大的坏事儿。若是死了,你我岂不是称意?心中那口恶气总算得报了。可就算她命大,仍活着,如此的失踪多时,还能有清白之身吗?没了清誉,于她来说,活着其实比死了更痛苦。”
听母亲这一顿分析,徐馨兰豁然开朗。
是啊,如今这局面于苏氏来说,那就是个死局啊。不管最后她能不能回得来,总之她已经回不到从前那个样子了。
如此的失踪,哪怕只有一夜,那她也是清誉不保。
没了清誉,齐三哥还能待她如初吗?
这样一想,徐馨兰整个心情又瞬间好了不少。
若她能得这样的报应,自己这腿晚些时候治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端没隐身在暗处偷听多久,很快,便现出了身来。
屋内侍女见状,立刻就进内厅去禀告说:“世子回来了。”
徐夫人闻声,立刻眼神示意女儿,并以口型小声提醒:“别叫看出来了。”
徐馨兰忙答了句:“知道了。”然后,迎了出去。
恰在内外厅相连的隔断处,她遇到了傅端。
徐馨兰尽力拿捏好自己脸上神色,这会儿也对傅端嘘寒问暖:“今日回来得有些晚,可是累着了?”忙吩咐下去,“备热菜热饭吧。”又问傅端,“昨儿你说今日是去军营里忙的,想必流了一身的汗,可要沐浴更衣?”
感受着妻子对自己的关切,傅端只是略扯了下唇角,然后说:“有劳娘子操心了,备些水吧。”
那边,徐夫人也迎了出来。
“馨儿刚刚还在念叨呢,说怎么姑爷还没回家来。这不,才念叨一会儿,你就回来了。果然,夫妻间心有灵犀。”徐夫人笑着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就算傅端方才没隐在暗处偷听,他也是不会信徐夫人此番所言的。所以,这会儿不过是不动声色的抱手请了一安,并未往心里去。
徐夫人道:“知道你今日实在累着了,快好生歇息去吧。我呢,就先回去了,你们小夫妻两个好好说说贴心话。”说罢,将二人手叠放在了一起。
徐夫人又主动说:“不必送了,谁都不必送。你呀,赶紧去吃饭。”
傅端也不想再推来推去的客套,也就顺势抱手作了别。
徐夫人心情还算不错,乐呵呵就走了。
她走后,徐馨兰亲自为丈夫宽衣。帮他脱下厚重的盔甲,换上轻便又柔软的家居常服。
傅端随口絮叨着家常:“这会儿换,一会儿洗了澡还得再换。”
徐馨兰则说:“那难不成世子要穿着那身厚厚的盔甲吃饭?”
傅端说:“那倒不会……不过是随便感慨一番罢了。”
徐馨兰想着母亲方才说的话,她说那苏娘只要今夜寻不回,不论生还是死,名声都是没有了……她就很想知道,若叫眼前这个男人知道那苏娘如今的处境,他又会是何态度和神色呢?
只可惜,眼下不能自曝太多,只能装着不知道。否则的话,她倒是真想看看他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因心中想着这些,徐馨兰不免走了神。傅端是听到了方才她们母女间的谈话的,所以,他大概能猜得到她这会儿在想什么。
但却明知故问:“怎么了?”他点破,“看着一副心事的样子。”
徐馨兰回过神来后,却立刻摇头否认:“没有。”忙又另寻了个话头说,“这几日,世子都会很忙吗?”
身上衣裳已经穿好,傅端自己也抬手略整了整衣角、袖摆。待觉得一应齐整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妻子。
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妻子,深邃悠远,看得徐馨兰也不知怎么的,竟颇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
但很快,头顶却传来傅端的声音:“嗯,会有些忙。”
徐馨兰也不敢试探太多,恰好外面侍女来禀,说是饭菜布置好了,徐馨兰便立刻请着丈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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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那边,这会儿被齐砚安排在妻子身边的暗卫也回来了,正在齐砚书房禀着今日一日的成果。
当时他们离得远,且茶楼门口又突然挤满了人。待他们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已然迟了。
原也想着立刻去向主子禀告,但因主子今日在京郊答应练兵,他们并见不到人。所以,只能私下里查探线索,以好将功折罪。
这一天下来,倒也打探到了些消息。
当时那茶楼门口突然挤满了人,紧接着夫人就失踪了,可见这并非只是巧合,而是有人蓄谋已久,故意安排的。
所以,他们之后便私下里从当时挤在门口的那些人查起。
当时门口那一拨人各自散了后,就各往各的方向去了。好像都是些不相干的人,并无组织。
不过,好在跟得及时,总算找到了其中一两个。
拿下后一问才知,这些也不过就是茶楼里吃早茶的普通食客而已。
但事情的确如他们所想一样,并没这样简单。所以,在他们的再三逼问之下,那两个人总算各自招供,说了实话。
说是当时茶楼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声称自己有贵客要招待。当时若能及时离开,不但今日的早茶钱他全包,而且之后一个月的茶钱,都由他先给了。
说着,就直接拿了张银票,摆在了那柜台。
他们见有这样的便宜可占,立刻就蜂拥而出。
原也只是想贪点小便宜的,并无坏心。
“再之后,属下等又再折回去向那茶楼里的掌柜的打探那撒钱的款儿,那掌柜的也不知情况。还说自己开茶楼这么多年,做的也都是些小本生意,今日也是头回遇到这样有钱的主儿。”
原在营中练了一整日的兵,齐砚还觉身上十分的疲乏。这会儿,不仅脑子立刻清醒过来,身上的疲惫也都顿时消失殆尽了。
妻子无故失踪,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务必要尽快寻回妻子。
其实这件事情,从早上事发时的细节来查,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要从人际关系来查。
妻子在京中人际关系简单,若有仇怨,必然都是冲他来的。所以,劫走妻子不是目的,目的应该是要利用妻子从他这儿得到些什么。
或许是政敌,又或许是仇敌。
但不管是谁,细数起来,他所树之敌不过也就那么些,傅家、徐家等。
掳走人,应该是要施以要挟,要从他这里得到些东西。但齐砚却显然等不及了,他不能什么都不去做,只眼睁睁等着敌人主动找上门来攀谈。
齐砚此刻努力逼迫自己保持着冷静和理智,他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来想法子。
其实这件事,细细思来,却是破绽百出的。
因为不管是仇敌还是政敌,对方既然是用这种偷偷将人掳走的方式挑衅他的,说明并不敢自报身份。若他完全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的话,也就不会大费这个周章。
所以,或许有人在使障眼法也不一定。
又或许,是一招借刀杀人?
他想到的那个,或者凭着蛛丝马迹,他能查到的,不过是那个背后的人推出来的替死鬼而已。就算之后事情败露,那个真正躲在暗处出谋划策的人,也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
如此,他才敢全然不计后果。
而这,似乎也是他想要的答案。看着别人互相厮杀,他坐收渔翁之利。
否则的话,照目前京中局势,若真到了一切都可拿到明面上来谈的地步,那么离一场动乱应该也不远了。
如今朝中几方势力互相牵制,谁也不敢轻易轻举妄动。
因为一旦哪放轻易破坏了平衡,必将引起一场风波来。
这样想着,齐砚便缓缓起了身,又慢慢走到窗下。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他陷入到了深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