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馨兰不敢想,因为她知道,当时若她真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了,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其实这会儿,她也很庆幸自己当时还算留了些理智的。若非如此,当时帝后面前,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可虽如此,徐馨兰心中仍觉委屈。因为她觉得,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的,她一颗心都是扑在他身上的,如今她不过是好心险些做了坏事儿,怎就得来的全是他的数落,不见他有半点的关心呢?
“这次的事怪我的。是我不好,是我不擅攻心,入了那苏氏圈套。我为我的莽撞向世子道歉,也保证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她顶着委屈,硬着头皮一一尽数自己的错处。
嘴上的妥协不代表心里的,她心中仍觉不甘。
不过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能做到这般低头认错,也属实难得了。
但傅端却全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妻子的道歉,对他来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不但毫无用处,并且他还通过这事儿看了出来,日后要她帮衬自己做点事儿,想必是难上加难。
就她那脑子和性情,不被人利用反过来害了自己,就算好的了。
傅端懒得再说什么,只又沉默着闭上了眼。马车晃荡着慢慢往前去,他却坐姿稳如泰山般,几乎纹丝不动。
而徐馨兰呢,哪怕道歉了也得不到回应,不免越发心酸委屈起来。很快眼眶中便蓄满了泪水,她眼巴巴望着面前之人,可面前之人却再没睁开眼睛看过她一眼。
面对他的冷漠,她突然有些慌张起来。
两个人的相遇,本来就不算是美好的。若不是后来有了肌肤之亲,成了真正的夫妻,他们到如今怕都还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是对怨偶呢。
所以从前他的冷落,她并不害怕,甚至可以说是丝毫不在意的。但如今却不一样了。
有过了那样美好的温存,她享受过了他的好,如今又如何还能做到重新回到过去呢?
只要想着披锦阁那位还在虎视眈眈,徐馨兰心里就十分害怕。
傅端是个极会拿乔的人,没理的时候,他尚会抬高自己身价,何况如今在理了。所以趁此机会,他必然是要给徐氏、甚至她背后的徐家一些颜色瞧瞧的。
回到吟啸阁后,难得的,傅端这日没去后院徐氏屋内歇息。
不过他也没去披锦阁,而是以累了为借口,直接歇在了前院书房。
徐馨兰自知有错,也不敢多来打搅,只能一边默默吞噬着委屈,一边由着他去。
但心里的憋屈她却是要发泄出来的,回去后,她便把心里所有的怨气都泄去了跟着她进宫去的那个丫鬟身上。
命令她跪在自己面前还不解气,还怒骂她是猪脑子。还拿了杏芝来作比较,说若今日若是杏芝跟着入宫去的话,那样的事绝不会发生。
骂了也不解气,又命人拿了鞭子来,她亲自动手狠狠将人抽打一顿后,方才消了些气。
夫人发火,一屋子的人都不敢说话不敢劝。还是徐馨兰将人打了后,将她撵出去了,杏芝这才慢慢走到她身边服侍。
“夫人消消气,气坏了自己个儿身子不值当。”
见是杏芝,徐馨兰倒没再迁怒,只是又说了一遍:“早知如此,我今日就领你入宫去了。”
本是该带着杏芝去的,毕竟杏芝如今是她的贴身大丫鬟。且是母亲精挑细选了放在自己身边的,稳重又聪颖。
但正因她是母亲的人,所以徐馨兰今日才特意避开了。
因为她早就想好,今日入宫既必遇苏氏,她有心想为丈夫从苏氏那里打探到些消息。若杏芝在,她必会阻拦自己。
但没想到,正是因为没她的阻拦,所以今日险些酿成大祸。
此时此刻的徐馨兰,不免也后悔起来。
杏芝并不知道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但事既已至此,也改变不了之前发生过的什么了,她只能宽慰主子道:“夫人别急也别气了,发生了的事,已然无力再改变,如此着急生气,也只能损了自己身子,何苦来哉?奴婢知道,此番夫人既能回得来,想也不是太大的事儿。至于别的,咱们好好想些法子,尽力弥补就好。”
果然,杏芝的一番话,成功安抚到了徐馨兰。她望着面前的大丫鬟,倒是默默的对她又更信任了几分。
同时也想着,母亲是最不会害了自己的。杏芝既是母亲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想必是最牢靠的。
也是她糊涂,从前竟为此与母亲置气。甚至为了不让杏芝干预自己,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她竟将她刻意撇开。
再回想起之前,徐馨兰不免心中升起了点愧疚之感。
对待杏芝,也更温柔宽厚了些。
“你说得对,眼下这种情况,气也是没有用的。”她叹息,然后把今日宫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杏芝。
杏芝听后,不免也气恨道:“那个苏娘真的太可恨!”
徐馨兰却说:“可世子似乎对这样的女人喜欢得紧呢,他嫌弃我不如苏氏有心计,说我这样的日后必会害了他。”
杏芝身为奴婢,原不该背后说道当家之主的,但此刻,她多少也抱怨了傅端几句。
“世子的话,夫人可万万别信。若世子觉得苏娘那样的好,那就是他没眼光,不会看人。”但又说,“不过奴婢觉得,这只是世子一时的气话而已,作不得数的。夫人为他的一片心意,等事后他冷静下来后,必然就看得到了。等世子自己意识到自己错了,是他辜负了夫人的心意,他必然就主动来找夫人了。”
“您现在要做的,就是照常过日子,千万别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何况,还有娘家老爷夫人呢,您怕什么。”
不得不说,杏芝的几句安抚,立刻拂去了徐馨兰心中大半的阴霾。此刻的她,心情已然同方才回来时不一样。
“你说得也对。”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来,“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我还好好的,只要我不被彻底打下去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若不振作,就此萎靡了,岂不是便宜了那苏娘?我若真同夫君离了心,把日子过得一团糟,想才是正中她的下怀呢。”
杏芝肯定着应和:“就是这个理儿,夫人所言极对。”
“算了,你亲去看看她吧,今日之事,倒也不能全然怪她。”徐馨兰口中所说的“她”是指方才挨了她打的那个丫鬟。虽这丫鬟无能了些,可她方才动手,也的确冲动了。
杏芝忙说:“夫人宅心仁厚,那奴这就去看看她。想来也没什么的,夫人下手又能有多重呢?”
最怕失的是人心,杏芝一心为主,自然不愿主子失去人心。
所以,这人打了就打了,这是该她的罚。但打了之后若不闻不问,未免就显得有些冷漠凉薄了。
像这样,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才能既立威,又令院里的这些人更死心塌地跟着主子。不至于之后但凡出些什么事,他们就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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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帝寿诞上的这场闹剧,自然也被传到了凤阳耳中。
虽说最后的结局是好的,但那经过也是听得凤阳心惊胆战的。
这万一当时其中错了哪一步,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的。
其实之前京城里有关儿媳妇的那些风言风语,她就有所耳闻。对此,她也特意找了儿子来问过他情况。
但儿子坦然说那些都是讹传的谣言后,凤阳也就深信不疑了。
只是没想到,一场恶意的谣言,竟也能闹到这种地步来。
原就对徐家当时主动退亲一事没好感,如今竟又是她女儿害的自己儿媳,凤阳自然更是把这笔账牢牢记在了心中。
其实如今只是她不想,也懒得再插手去管那些事儿。若她想,且真有心的话,她难道连个徐家母女还对付不了吗?
心里的这些恩怨纠葛一旦再次被唤醒,凤阳就很难再完全静下心来念道。
不过一个晚上,她已经不知多少回走神了。
最后无奈,索性撂下了道经。
“赵嬷嬷,现在什么时辰了?”凤阳几乎一夜未阖眼,这会儿估摸着快要天亮了,故有此一问。
赵嬷嬷知道主子的心中所想,所以她直接答说:“已经五更天,这会儿官员们都陆续在进宫上早朝的路上了。”
凤阳点头,一边扶着赵嬷嬷手站起了身子来,一边说:“差个人去太极殿那边候着吧,等早朝一散了,就把公子叫过来。”
凤阳为昨儿的事担心得一夜未阖眼,就只等着今日早朝后,找儿子说话呢。
昨儿娇娘必定受了惊吓,她身为婆母,不能帮到她什么不说,但总得事后给予些关心吧?
并且,她也想从儿子那儿再重新得知一遍事情经过。她要看看,这徐家母女到底过分到了什么地步。若真目中无人,可劲儿欺负着她的儿子儿媳,那么她真不能再如此安静着袖手旁观了。
徐夫人这个旧相识,也是时候给些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