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先移开视线。
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李春天说得话。
路征那么大的关系网还足足奔波了四五天。
想必找老江夫妇确实不容易。
只是……
这算什么呢?
防她的是他。
救她的也是他。
老江夫妇没察觉江拾月情绪上的起伏,继续道:“只是找到我们也没用。虽然我们的项目已经圆满结束,但是处于保密期的我们还是不能随意走动。想过来一趟,得递交申请,层层审批,还有专人陪同。还是陈山河先带着我们曾经的户口本,家里的合照,组织上开的证明信先走一步赶回来。他说你娇气吃不得苦,他晚回来一秒你就得多在里面呆一秒。”
江拾月手一颤,水倒在了杯外。
“我们听说你出事,也是走加急申请,想着到陈山河单位来给你解释。没想到我们刚到你就要走……小心!”
老江一把抢过茶壶,中年妇女忙拿出手帕擦拭江拾月面前的水渍。
“你刚才说让我们自己证明是你的父母。我们能证明的资料都已经交给陈山河了。不过,我们随行的人里也带了当年给你催眠的人。等他给你解开,你就能想起来了。”放好茶壶的老江往茶馆角落指了指。
江拾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角落桌子上也坐了四个人。
其实江拾月早就注意到他们,其中一男一女从火车站就跟着他们,眼睛几乎不错开的盯着老江夫妇。
之前还以为他们的保镖,现在看来大概是监视加保护。
江拾月摇摇头,“我相信你们。催眠就算了。”
对她来说找回那些记忆意义不大。
毕竟他们的亲生女儿严格来说已经不在了。
老江皱眉。
中年妇女神色急切道:“月月,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当年我们真的不是故意不管你也不是故意把你丢到乡下的。当时,确实是对你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可咱们家家底不厚,花光积蓄几经打点也只能让你干干净净当个插队下乡的女知青。下乡的地方也是我们再三衡量后选得。”
远离是非,山清水秀,相对其他偏远的艰苦地区来说,已经极为轻松。
江拾月很理解,只是这两口子大概常年忙于工作对女儿疏于管教也不了解他们女儿好吃懒做嚣张跋扈的德行。
更高估了他们女儿对苦难的接受程度。
要不说懒人有懒福,遇上陈山河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否则,这会儿他们连他们女儿的尸骨都不知道哪里去找。
于是江拾月略带怜悯的附和道:“确实挺好。我不怪你们。也很感谢你们能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过来看我。但是,抱歉,我还是拒绝接受再次催眠。”
老江和中年妇女齐齐愣住。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见迷茫和内疚。
老江试探道:“月月,你是不是恨我们?”
江拾月摇头,“说恨太严重了。事实上,我必须得说句让你们更伤心的实话,我压根不记得你们。如果不是陈山河把你们找出来……”
她摊了摊手,没说出后面那句“我会当自己父母双亡。”
虽然父母没双亡,可原主没了。
桌上的气氛有一瞬间凝固。
沉浸在书海中的阳阳大约也察觉到氛围不对,抬头看看江拾月再看看老江夫妇,然后往江拾月身边挪了挪,呈防御姿势。
江拾月的心瞬间就化了,眼角眉梢的抗拒退却添上一抹暖意,连唇角都无意识地勾起。
中年妇女看着阳阳喃喃道:“这是我外孙吧?他跟你小时候真像。”
江拾月:“……”
坦白说,她照过很多次镜子没觉得阳阳哪像自己,倒是妥妥的陈山河缩小版。
但她没反驳,只是礼貌的笑笑,也没接茬。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
江拾月抬腕看了下时间,火车肯定是错过了,但汽车还可以开。
她端起茶杯再次道谢,“再次感谢你们千里迢迢为我赶过来。以及曾经和现在为我做的。尽管我不记得,但你们放心,我会尽赡养义务,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
说完起身走到服务台,结完账要了张纸写了自己在花城的电话号码走过来。
一回头却发现陈山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陈山河立在桌边,看见她走过来,开口:“他们真是你的父母,这是你父亲江尹青,你母亲叶文君。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科学家,从事的工作对保密性要求很高。他们过来这一趟真得特别难。”
江拾月笑了,“第一,我的父母用不着你介绍。第二,他们之所以千里迢迢过来,难道不是因为你找到他们并且把他们带过来的?”
江尹青皱眉:“月月,山河是为了你好。他跟我们说了你的事,如果不是他你现在还被关着。”
“怎么?他没告诉你们,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关进去吗?”
***
不欢而散。
江拾月没能一走了之。
到底是原主的父母,她不能不负责任的拍拍屁.股走人。
陈山河在他们单位招待所开好了房间。
理由是他们招待所条件稍微好些,重点是安全。
江拾月没反对。
事实上陈山河过于谦虚了,他们单位的招待所可不是稍微好一点儿。
重点是老江夫妇保密期没满,出来很危险,并且也不自由,住这里大家都省心。
只是……
江拾月看着陈山河手里的两把钥匙皱起眉:“为什么只开了两间房?”
陈山河面无表情道:“就只有两间房了。”
江拾月挑眉看他。
陈山河不闪不避,眼里一片深情。
江拾月错开眼,“那你带阳阳住在这里,我出去找旅社住。”
说罢抬腿就要走。
陈山河一把拉住江拾月,“爸妈在这里,你非让他们担心?”
江拾月气笑了,“陈山河,你还会玩道德绑架呢?”真出息了。
“有用吗?”陈山河反问,“有用的话我不介意试试。”
江拾月:“……”
没说话也没动。
僵持半晌,陈山河退了一步,“明天再走行不行?这么晚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