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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各五盒的胭脂和香粉、花出四百多两银钱后,主仆三人这才在典掌柜那抑制不住的笑脸欢送下,离开了点绛唇。

待到上了马车,安珞便随手将头上的金饰一件件拔下、丢给绿枝去收着。

这赤金的首饰贵是贵,用来露富也算直接,可这沉也是真沉。

这么重的东西一直顶着脑袋上,纵使她习武力强,可这脖子也还是少不得受罪。

将所有首饰都拆了个干净后,安珞这才扭了扭脖子、轻松了许多,又从紫菀那要来了刚刚买回的共十盒脂粉,一一查看。

不得不承认,就像四妹妹所说,这点绛唇脂粉的香气,的确是比她昨日买的那几家脂粉的香味、要更好一些。

但若只是这一点点香味的优势,可抵不上这每盒贵出的十几二十两银子。

安珞随便挑了一盒胭脂,以指腹沾了少许化开,在手背上涂抹出一道红痕。

“伸手。”

在安珞的示意下,绿枝和紫菀也先后伸出了手来,被她涂了一道在手背。

将两个丫鬟的手背拉着靠到一起,安珞又伸出手与她们并排,三道胭脂留下的痕迹便一同进入视野,安珞看了一眼、便微挑了挑眉。

“能看出这三种颜色有什么不同吗?”她问道。

两个丫鬟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小姐、以及对方的手背,一时间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奴婢看着……小姐手背上胭脂的颜色,似乎比奴婢的这道要更深一些?”紫菀试探地说道。

“哦?”安珞对紫菀这回答不置可否,只朝着绿枝又晃了晃手背,“你呢?可是也和紫菀是同样的想法?”

绿枝闻言却是挠了挠头,又仔细看了好几遍,却也还是没看出哪里深又哪里浅。

想想她自己,之前在店里帮不上小姐的忙也就算了,现在就看个颜色她都看不出来,绿枝不禁有些颓然。

但她犹豫了一下后,也还是实话实说道:“呃、奴婢这边看着……实在是、实在感觉这都是一个颜色啊,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绿枝这话让安珞又挑了挑眉,她缩回手轻嗅了一下,又拉过两个丫鬟的手闻了闻。

“那你们再来闻闻,这香气上呢?可是有什么分别?”她又问。

按照那典掌柜的说法,这胭脂在不同人用来,颜色和香味都应不同才对。

两个丫鬟便也都听话的去闻了一遍。

这一次,紫菀是说,觉得安珞手上的胭脂、香味要更浓一些,而绿枝却依旧只回答了四个字——没有区别。

得到了这两个丫鬟给出的这两种不同的回答后,安珞便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一路晃悠着回了侯府,结算了车钱后,安珞便带着两个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儿。

回到漱玉斋后,安珞又找来了青桑和素荷,用同一盒胭脂,在青桑和素荷的手背上、也抹了一道,再让几个丫鬟来比较,五人手上的胭脂又各有什么区别。

“……青桑手背的这道胭脂,颜色似乎比我们几个更深一些,但还是比不上小姐,香味……好像是素荷那一道最淡。”这是紫菀这次又斟酌了半晌后的回答。

“奴婢看、这还是没有区别!”绿枝倒依旧是答得干脆。

青桑却是完全不解安珞此举的深意是何,也不知什么点绛唇和千人千香,听到两人这大相径庭的回答,只觉得诧异万分。

她略犹豫了一下,想着到底绿枝姐姐跟小姐更久,也更得小姐从爱,因此最终还是选择了跟从绿枝的答案。

她觑着安珞的脸色、试探性地说道:“这…奴婢也觉得……没什么区别?”

安珞倒是看出了青桑这回答并非真是心中所想,仅仅只是在揣摩她的心思,便也就略颔了颔首,又转头看向最后一人。

她问道:“你呢,素荷,你可有看出分别?”

素荷却似是正想这些什么,被安珞这一唤才微微回神,望着桌上那共十盒的脂粉,低垂了垂眼。

“这是……点绛唇的脂粉吗?”她轻声说道。

“你识得?”安珞略有些惊讶,微挑了挑眉、抬眸看向素荷。

自从上次在时仁堂、与那芮秀才起了那一场冲突后,安珞便从各处,打听了一些素荷家中之事。

也知晓素荷原本作为秀才之女,也算是个小家碧玉,自小衣食无忧,只是也说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罢了。

这点绛唇的脂粉,一盒就要到了三五十两银子,而素荷之前在家中虽不算是被苛待,但也是在继母手下讨生活,那芮秀才对她也只是平常,算不得有多宠爱,自然是不可能给她买这点绛唇的脂粉。

即便这点绛唇在京中,是有那么个京城第一的虚名在,可到底这传得广的、也只是个名头而已,若只看脂粉盒子,与别家的脂粉也无甚太大的区别。

因此,素荷能认出这点绛唇的脂粉,定然绝非是仅因为、她曾听过这家铺子的名头,这么简单。

素荷听到安珞的问话,微抿了抿唇没有立刻作答。

正如安珞猜测的那般,素荷的确是因为曾见过、更准确说是仔细看过这点绛唇的脂粉,才会这么快便认了出来。

那还是……洪继贤到她家下聘定亲那日。

一切都定下后,洪继贤说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他对她自当疼爱,于是便拿出了他自己攒下的所有私房,带她上了街,说是要给她买些首饰脂粉。

然后逛着逛着,两人便路过了那间点绛唇。

她当时虽没见过这点绛唇的脂粉是什么样子,可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早便知晓他们买不起,所以一开始本是根本没准备进门。

可洪继贤却并不知晓这些,只以为这女子的脂粉不过几两银子的东西,自己直接便进了店。

洪继贤如此,素荷自然也就只能跟进店中,接着便是他被那脂粉的价格吓到,只能勉强说了几句没看上眼,又带着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店面。

离开后洪继贤少不得也有几分尴尬,可她还记得,他当时红着脸向她道歉,说是苦了她,说待到日后高中,一定为她将点绛唇的脂粉全都买上一遍。

其实她平日里也并不怎么会涂脂粉的。

她就只是因为洪继贤的那一番话,将点绛唇脂粉的样子深深记在了脑海,

……当时的她还真以为会有那么一天。

“奴婢以前,确是…碰巧见过那么一回。”素荷将自己从记忆之中抽离,微垂了垂头,回答了安珞的问话。

安珞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素荷一眼,倒是听出她这话中的“碰巧”实在刻意,似乎是对什么的掩盖。

但她也并没有深究些什么,只微点了点头,再次发问。

她说道:“既是能看出这是点绛唇的脂粉,那你对那点绛唇,可是也有几分了解?”

素荷轻点了点头:“奴婢只知道点绛唇的胭脂和香粉,能做到千人千色、千人千香,每个人使用后的颜色、香味都独一无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绛唇才成为了京城第一的脂粉铺子,这家店中最便宜的一盒脂粉……都要三十二两银钱。”

三十二两,这是她当时特意留意过的、最便宜的那一盒,所需的银钱。

“三十二两!?”一旁的青桑闻言,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接收到安珞淡淡瞥过去的目光,她这才惊觉自己不该出言,赶紧又低下头为自己出言无状请罪。

“小姐……我、我是没想到这脂粉竟这般贵重,一时惊讶出声,请小姐恕罪。”青桑慌忙垂首福身道。

安珞倒也不在意这等子小事,挥挥手让她起来。

见小姐没有责怪自己,青桑微微松了口气,又瞄了眼自己手背上的那一道胭脂,只觉得这一道就是好多文钱。

她想了想刚刚素荷说的那些话,又想了想自己刚刚的回答,再看看其他几人手背上的红痕。

倒是越看越觉察出,似乎真得是每个人手上都是不同的颜色来。

“小姐……”她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开了口。

眼见安珞又看向自己,她忙露出一个笑脸,小心又道。

“奴婢刚刚仔细又看了一遍,也觉得这颜色好像的确是有些区别……啊就和紫菀说的一样!小姐手上那一道的颜色最深!”

这可是三十二两一盒的胭脂啊!又有京城第一的名头在。

现在看这一人一种颜色……明明越看就越是明显啊!她刚刚怎么就没看出来?

听到青桑改口,安珞又是挑了挑眉,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上,那被称为是颜色最深的那道红痕迹,微微勾唇。

“是吗?那看来这点绛唇,倒还真并非是徒有虚名的店。”

她淡淡说了这一句,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从桌边站起了身,微抬了抬下巴向桌上那一堆脂粉点了点。

“你们四人,一人挑一套拿去用,剩下一套送去绮绣苑,拿给四妹妹。”

这颜色的香味究竟是不是独一无二暂且不论,单说质地的话、这点绛唇的脂粉也同样算的上是上品了。

那小丫头不是也擦粉嘛,只是以她明面上那点子月银,估计也不敢买什么好的脂粉来用,也送一套给她去玩吧。

安珞说完了这一声吩咐,便转身进了内室,留下几个丫鬟的反应、却是各不相同。

绿枝随了安珞,平日也不怎么用这些脂粉,闻言微愣了一下,也没放在心上。

紫菀倒是有偶尔擦粉的习惯,但她平日用的也都是下品的脂粉,突然得了这么一套脂粉自是有些欣喜,但还是记得、先挑了其中最贵的一套出来,准备一会送去绮绣苑、给四小姐。

青桑却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阵狂喜,面上都因为激动而红了几分,望着那桌上的一盒盒脂粉,就好像见到了一堆堆的银钱。

只有素荷,闻言怔怔望了安珞去往内室的方向好一会,直到绿枝将分给她的那一套塞到她手中,才终于回过神来,握着那脂粉的手指微颤。

回了内室后,安珞便到书桌前又铺了一张纸,将她今日到点绛唇了解、试探、以及推测出的一些信息,一一在纸上写明,又请尤文骥配合她筹备一个计划。

写完这封信,又派人将其送往京兆府后,安珞也就少见地空闲了下来。

远的暂且先不提,只说最近这几件事——

那右眉长有黑痣之人的身份还未查出,小二和安珏是否有关联、也是今日才嘱托卫光去查验,这两件事都要先等卫光那边的回信,眼下倒是还急不来。

而北辰细作一事,她目前的线索也就停在了点绛唇这里,虽是有了些猜测,可也需要机会证实,总要先等京兆府那边调查的结果出来。

还有那北辰使团抵京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那六公主和她三表哥之间……

既是空闲,她不若明日就直接去寻她三表哥、问上一问。

算算日子,明日隆贤馆休沐,她也正好要去太师府看看外祖母和舅母她们。

早在花朝节之后,外祖母就送了信来,说许久不见分外想她,叫她去太师府相见。

只是她这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太清观、又是时仁堂,回来后又碰上了这北辰细作之事,这才一直都没腾出功夫,去太师府看望徐老夫人。

如今终于是得了闲,她自然是要赶紧去太师府走上一趟。

定了明日去看外祖母,安珞便又着人送了信去太师府,约定好明日去拜访。

她上次去太师府时,还是为的裴大人脱罪之事去寻她外祖和舅舅。

后来裴大人获释、她大哥和裴家小姐的亲事定下后,他爹倒是带着他大哥去了一趟徐太师府,将这一婚事告诉外祖和外祖母。

而她那时已经紧接着又去忙起了太清观一案的调查之事,因为未曾一同前往,只听得她爹后来提到,外祖和外祖母对这桩婚事、都很是满意。

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她参与的事也着实是不少。

即便那些事大部分都是秘密进行、未曾对外张扬,但也不可能完全瞒得过太师府的眼睛。

外祖一家都是待她至亲至诚之人,若是明日外祖他们问起……

如实相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