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珞此言一出,御书房内顿时安静了几息。
尤文骥敏锐地感觉到,随着安珞的开口,屋内的气氛也蓦然为之一变,他谨慎地观察着众人、尤其是圣上的反应,心中有些不明所以。
安平岳微微蹙眉,看了看女儿,又望了望书桌后圣上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闵景迟深深望了安珞一眼,星眸低垂,沉默不语。
就连桌后的闵文益也因着安珞此言,眼底的眸光几转、晦暗不明。
御书房之中,倒唯有安珞一人,似是对众人这番隐秘的变化全无所觉一般,眸底唯有平静。
“……为何?”
盯着安珞看了好一会儿后,闵文益这才再次开口问道。
“你应当知道承影代表了什么,也该知道朕将太祖的佩剑赐与你使用是何等的荣耀,你却选择了推拒?咳咳……难道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已经是昭王妃,所以才这般为昭王思虑?”
其实闵景迟对闵文益的所有推断都没错,他的确对闵景迟从未放心。
虽然这些年来,闵景迟一直表现出的,都只是想全心辅佐太子,并无争权之意。
可在闵文益看来,以闵景迟的智谋与韬略,这也有可能全都只是闵景迟布下的迷阵,为的就是掩盖他温恭外表下真正的野心!
因着这样的怀疑,他本来的确不想让闵景迟与肃南之事产生什么接触。
可当闵景迟开口自请与安珞一同南下时,他又突然觉得,若这些年闵景迟表现出的一切,都只是他披在身上的一张羊皮。
那么日后的青年一辈之中,最能认清他的内里究竟是白黑人鬼,并有不输他的能力、能够制裁于他的——
——唯有安珞一人而已!
正是因着这样的想法,他才会在思虑之后,答应闵景迟与安珞一同南下的请求。
可世间女子耽于情爱的不少,近几个月来,安珞又一直与闵景迟走得很近……若她当真对闵景迟有了男女之情,她可还能保持一颗忠义公允之心!?
闵文益发出此问时,看都没有看闵景迟一眼,只定定将目光落在安珞身上,目不转睛。
“臣女知道承影代表了什么,可也正因臣女知道,才更不能辜负圣上如此恩情!承影乃是太祖佩剑,是不世的神兵,若它是枪非剑,便是圣上您不提,臣女也要求您将它借给臣女!可承影是把宝剑,是太祖当年打下天佑千秋基业的宝剑!它应该去到比臣女更合适之人的手里!”
安珞回望着圣上审视的双眼,眸中只有坦然与澄静。
“臣女自诩武艺不凡,甚且自认武艺在昭王之上!可若单比剑术,臣女却的确是比之不及!更何况昭王乃皇家血脉,宫宴比试中亦有出力,太祖之剑若能到昭王手中,定会比在臣女手中发挥出更大的效力,还望陛下应允!”
虽然安珞如今已知晓了闵景迟、包括她自己的心意,但她与闵景迟之间的那纸婚约,如今在她眼中仍旧只是一场假戏。
但就算对闵景迟有了情意,她心中最重要之事也从未改变过分毫,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并将会沿着哪条路一直走下去!
她不会改变,也不可能停下,无论是为了任何人、或事。
或者换句话来说……也正是因为闵景迟与她走在了一条路上,他才在同行的时间中、也一并走进了她的心里。
而若是有一天,她与闵景迟不再是同伴、也无法继续携手,他选择停下、甚至是选择了另一条路背道而驰!
——她也仍旧会继续走完自己选择的路、做完自己要做之事!
是以即便听出了圣上的言外之意,安珞也并未准备为此专门解释什么,因为那根本就不会是她的问题。
又是半晌的静默后,闵文益才终于将目光从安珞面上移开,沉声应允。
“……好吧,朕就答应你,让昭王暂且保管承影。”
虽然安珞并没有直接否认他的质问,但思索之后,闵文益对安珞还是选择了相信。
因为他在那双狐眸之中只看到了果决和坚定——那并非是一双会沉溺情爱的眼睛。
他想了两息,再次下了决定。
“你既拒绝了承影,那朕便给你换个赏赐!朕赐你尚方宝剑一把,有先斩后奏之权,见此剑如见朕亲临!此番南下的一应事宜,也皆由你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