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打开箱子,里边是厚厚的账本和一些银两。
在三人错愕中,他有些激动的说:“爹,你暗中留下的银子,我娘都记账了。这些银子的花销,都在账本上。
这些银子只用在我身上,她没有一分用在自己身上,再难也没有动过。
书院有她的月银,她就是靠着这份月银省吃俭用的养育我。
她的衣裳都是书院供给的,还有就是圣女赏的。这些年,她没有为自己买过一套衣裳,一件首饰,一双鞋子,一块糕点,一盒胭脂。
她这些年过的,不如大户人家的下人,确做着下人的活。
就算是为南荣家照顾我这个子嗣,她也配得南荣家别院安身,安享晚年!
爹!我们父子欠娘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南荣家欠我娘一个名份,欠她一个公道!”
南荣程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听着儿子的话,两行泪流下。
他走过去,上前抱着儿子,低语:“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你说的对,我们父子都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若不是我们父子,凭着你娘,圣女会为她织一门幸福的婚事,她可以做个寻常人的妻子,可以不用受这份苦,遭这份罪。”
男孩低泣:“爹!我们不能让娘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她该活的轻省些!”
“好!一会儿我就让人把别院收拾出来,其实,我早就给你们母子置办了宅院,只是你娘的脾气太硬了!我也是没法子啊!”南荣程慢慢放开儿子。
“爹有心,娘会高兴的!从今以后,我就是南荣良,良人的良。”男孩红着眼睛望着南荣程。
“好!良儿!”南荣程应允。
大夫人和姚夫人被父子俩弄的催人泪下,拿着帕子擦拭眼泪。
不得不说,经过南荣良的一番为母抱打不平,令婆媳俩都同情,怜惜梅月。
姚夫人对自己被平妻给娘家带来的影响被梅月母子艰辛的日子替代。
为了两个女儿,她别无选择。
南荣程父子先把大夫人婆媳送走,父子俩坐在一起,南荣程告诉他这些年自己一直在暗中看着他长大。
告诉他从他牙牙学语,到蹒跚走路,他都在身边看着,见证了他的成长。
他这些年一直在准备,随时准备接他们娘俩去他置办的宅子。
可是,他就这样一年年的等到现在。
南荣良静静的听着,之后跟南荣程去了别院,看了一下环境,确实不错。
父子俩分别回家,梅月看儿子的表情,估计是同意了!
南荣良跟她说了决定,并说了他认祖归宗的要求,梅月点点头,算是回应,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晚上,她开始慢慢的收拾东西,把她和儿子的东西都分开整理。都是挑些贵重的给儿子收拾。
南荣良拿出来的那个盒子,梅月也找出来了,把里边的东西用包袱包着,一共就给儿子收拾两个包袱。
她自己的更简单,只有随身穿的两身衣裳,一点点碎银子做盘缠,再无其他。
梅月坐在儿子的房间,借着月光看着儿子的这张脸。
这孩子长的像母亲也像父亲,儒雅也有,英气也有,只是看上去比同龄人老成一些。
梅月看着儿子,回想着自己养育他的过程,眼泪慢慢的流下。
就这样,梅月坐了一夜,天边鱼肚白露出,屋子里透过光亮,梅月看了又看,才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提笔想想,给儿子留下字:吾儿日后好好奔前程,你我母子缘尽,娘尘缘已了,再无牵挂,忘彼此不见不念!
放下笔,拿上一个包袱,走出家门,转身轻轻的关上大门。
梅月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牵了一匹快马,翻身上马,打马离开,直奔城门口。
尽管梅月关门的声音很轻,还是吵醒了南荣良。他有些没睡醒,关门的响声,以为是他娘早起做饭,便继续睡。
可是只一会儿,他猛地警醒,快速穿戴好,在外间屋子发现了梅月留下的字。
“娘!你可真狡猾!”南荣良把纸张快速折好放在衣袖里,快速向外边跑。
遇见熟悉的小厮,掏出碎银子和衣袖里的字条给他,让他尽快去南荣家找他爹南荣程传话,让他爹尽快赶往城门口,她娘要离开。
南荣良去马棚牵出一匹快马,翻身上马,快速打马追去。
城门口,梅月牵着马排队等着出城,南荣良随后就赶到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喊梅月,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城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城门慢慢打开,士兵开始逐个检查。
慢慢的到了梅月这里,梅月拿出通关文牒,士兵仔细看完,交给梅月。
梅月过了栏挡的木栅栏,衣袖确被人扯住,她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儿子:“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留了字,既然决定认祖归宗了,就好好读书,你爹会给你安排个好前程的。
你长大了,现在回南荣家,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爹会好好对待你的。
你是南荣家长孙,大夫人和姚夫人也不会儿为难你。
若没有你,我怕是早就离开王都城了!我该去外面走走,看看山河美景,择一处世外桃源定居。
儿子,放开吧!咱们娘俩缘分就到这里,我们都有不同的路要走。”
南荣良上前把梅月从新拉进来,上前抱着她:“娘,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不要一个人留在王都城,也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
梅月听见儿子这句话哪能受得了,眼泪哗哗的流。
但梅月忍住自己,没有伸手抱住儿子,只是低泣。
梅月用力推开儿子,想转身走,南荣良扑通跪下,抱着梅月双腿不松手:“娘,要么带我一起走,要么我们一起留在王都城。”
梅月扭头,不去看儿子。
南荣良的举动吸引了很多人看过来。
梅月几次想掰开儿子的双手,无奈南荣良双手扣死。
正在母子俩纠缠之际,南荣程骑着快马直奔过来,远远看见母子俩,近前下马,大步奔过来,一手钳住梅月肩膀,一手拉起来儿子。
“梅月!你怎么能这般狠心!抛夫弃子!你可真是好的很!”南荣程从来没有对谁这般生气,他一直都是儒雅的君子做派。
南荣良看自己亲爹过来了,终于长舒一口气,她娘应该是走不了。
南荣程还未起,就被管事叫醒,把东西和话都带到了。好在他昨日怕出意外,交代管家,如果南荣良或者他派人过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接过字条一看,当时就是一股气憋闷在胸口,进不来也下不去。
他知道让梅月留下得费一番功夫,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对自己这么狠。那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离开?
儿子说的对,这个女人这辈子唯二的折了脊梁,都是因为他们父子俩。她是怕耽误儿子的前程,也怕他难做。
宁可委屈自己,打碎了牙也要自己咽下去。这般绝情也是因为她对父子俩这般深情。
他折好字条,快速穿戴,快马加鞭直奔城门,就看到她倔强的样子。明明泪流满面,却忍着哭声。明明不舍,却又如此狠心要拉开儿子。
南荣程拉起儿子,便双手钳住梅月肩膀:“梅月!我忍受这这么年,不愿强迫你,不是为了让你今日这般抛夫弃子,一人离开的。
若是你执意如此,我不介意做一会伪君子,真小人,行驶一下我作为夫君的权柄!”
梅月扭头不去看南荣程,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舍不得是一定的!留下,平妻,这么尴尬的事,他不想父子俩为难。进退两难。
南荣程回头跟儿子说话:“良儿,你先回家收拾一下,咱们今天就搬家,搬到别院去。你娘这里有我,我不同意,他哪里也去不了,你去吧!”
“好!我相信爹!”
“娘!跟爹去别院吧!以后我们就住在别院里,您好好养养身子。”南荣良笑着离开,他看出来了,他爹对她娘是认真的,不会放她娘离开。反正他心里清楚,她娘在哪他在哪儿。
“梅月!我们走吧!回家吧!”南荣程声音柔和下来。
梅月挣扎不开,有些气恼的怒怼:“我不去,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既然儿子愿意跟你回去,为什么非要留下我?
让我看你们一家阖家幸福,其乐融融?还是让我看你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让我知道自己这些年坚持的毫无意义,都是笑话吗?”
南荣程被她说的语气软了下来,哄着他:“梅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怎么对我都行,就是不能离开我和儿子。
梅月,以后,让我好好补偿你,好吗?”
“不好!”梅月正在气头上。
南荣程遇见梅月就没法子,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终于下定决心,伸手点了梅月昏睡穴。
见她闭上眼睛,身体软了,他抱起她上马,带着她回了别院。
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的容颜,沧桑了许多。
终究是他负了她,害她半生吃苦。
他听进去儿子的话,让她好好养身子。他叫来管事,找了大夫过来,给她诊治。
“怎么样?”南荣程询问。
大夫摇头:“尊夫人怕是要好好养身子,忧思过度,肝血亏空,体寒,湿气过重。没个三五年,很能恢复如常。”
“知道了!请大夫开方子吧!”南荣程说完心疼的去握梅月的手,干枯泛黄,满手老茧。
犹记得刚开始认识梅月时,二八年华,玉指软掌。
他起身去找管事,让他去祭祀府要两名巫女,专门给梅月调理身子。
南荣良回去把贵重的物品和他娘看重的物品全部搬到别院来,自此三口人就在别院里居住。
父子俩守着梅月,次日,梅月醒来,看到陌生的环境,她猜想这就是二子说的安置她的别院。
“娘,您先喝杯水!”南荣良端着水杯过来。
“梅月,先喝口水!”南荣程轻声哄着她。
梅月接过来水杯,没有喝,随手一甩落在地上,水杯碎了,碎片遍地,在父子俩一愣的瞬间,梅月快速伸手捡起一块碎片。
由于出手急,手指划破,流血。父子俩心疼的不行:
“娘,快让我看看,手指流血了。”
“梅月,快止血!”南荣程拿出帕子想要帮她包扎。
梅月手指用力捏着碎片,对着自己的脖子看着南荣程:“南荣程,放我走,否则我就死给你看。我是宁可死,也不要做你的囚徒!”
“娘,您这是做什么?快放下,危险!会弄伤你的。”南荣良紧张的盯着梅月,在寻找夺碎片的机会,可惜,梅月捏的太用力,找不到一点机会。
“梅月,你冷静一下,看看你把儿子吓得。快点放下,再这样,你的手指还要不要了?”南荣程耐心的劝着,他是真没想到,梅月如此刚烈。
没有看向儿子,就在这时,南荣程快速的伸手去夺碎片。
梅月反应过来死死捏着碎片,南荣程不敢用力,害怕伤了她,南荣良也不敢上前,也怕用力伤了她。
两个争夺碎片,不小心划破南荣程的脸和脖子,长长一条血潾子。
南荣良劝说:“娘,您刮伤了爹的脸和脖子,快停下吧!”
梅月看到南荣程看上的血潾子,眼神中流露出心疼不已,动作也停下了。就在南荣程以为她要松手时,梅月使尽全身力气,流着眼泪看着南荣程,说了一句:“我活着就是错误!”
手上捏着的碎片卯足了劲对着自己的脖子戳。
“娘!不要!”南荣良吓坏了!声音都是颤抖的,她也没想到,她娘要离开的决心这般决绝。
千钧一发之际,南荣程眼疾手快,伸出右手挡在梅月脖子前。
一声闷哼,碎片差一点穿透他的手掌,血顺着手掌流下来。
“爹!”南荣程被父母接连的举动震惊到。
梅月没有预想中的疼,睁开眼,看到南荣程手掌在淌血。
她的反应很快,一手握住南荣程手腕,一手迅速的拔出碎片,撕拉扯下衣角,迅速缠绕两圈,紧紧按着伤口,止血。
手掌上的血还在流,梅月哭喊着:“快叫大夫,拿金疮药来!快呀!”
以前积累下来的处理伤口的经验,还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