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德华腿肚子发颤。
这一查就全完了。
一切都是胡原的错！
他满眼充满恨意，恶狠狠的盯着胡原。
恨不能从胡原身上撕下一块肉。
祁岳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小心道：“付部长，钟主任，李院长，我们去接待室说吧。”
“祁院长，放平心态。”
李明清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视察第一站就查了个大的。
不敢想象其他医院在听了这事之后有多心慌。
不出意外的话，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都得待在第一人民医院。
“李院长，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项德华在采购部多年，他给人的印象是忠厚老实，怎么也没想到他做出这样的事。”
祁岳满脸疲惫。
短短半个来小时，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从接待时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筋疲力尽。
“没事，慢慢查，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哎，不是查不查的事”，祁岳苦笑，“闹这么大，医院出名了。我得做好检讨的准备，肯定被当成反面例子。”
“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明清安慰道。
“怕是船到桥头把我撞得头破血流。”祁岳无奈的摇摇头。
胡原和项德华在后面并排走。
“胡原！你脑子进水了？为什么选今天说出来，昨天说不行吗？明天说不行吗？”项德华咬牙切齿小声道。
“项主任，我只有一次机会”，胡原沉声道。“今天是最好的机会，李院长和各位领导都在，捅出来最好解决。若是在其他时间，你可能会逃过去。”
“年轻人脑子空空，你把医院害了！”
胡原皱眉道：“得为病人负责。”
“你高尚，你了不起，做出这样的事医院容不下你，你等着被辞退吧，在家喝西北风就老实了。”
项德华吓唬他。
“若是不闹大我可能被你穿小鞋导致辞退，但现在不可能”， 胡原信誓旦旦道。
闹大了。
他可是勇于揭发恶行的人，是典型人物，怎么可能被辞退。
选择今天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付北放慢脚步，和李明清走在同一水平线上。
“明清，你先回医院忙吧。这里的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等结束后再给你打电话。”
他怕耽误李明清医院的事。
李明清笑着道：“早就提前安排把今天空出来了。”
“太好了，一起等消息吧”，钟剑道。
他们下楼时，医院保卫科在疏散楼下人群。
有人边走边道：“刚才那小伙子说的话你听到了吧，这医院救人的仪器有问题，差点害人。”
“听到了，说不定医院以前就用劣质仪器，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那这么说的话医院岂不是在杀人？！”
“太过分了，早知道我就让我爸去明仁医院住院了，这医院太不靠谱。没把咱平常老百姓当人，一心只有钱。”
“李明清大义啊，医疗改革对我们老百姓有利。”
——
祁岳听了后两眼一黑。
要不是旁边的同事眼疾手快搀扶着他，他准晕过去。
李明清拿出银针给他扎了一针。
“祁院长，你急火攻心晕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他脑瓜子嗡嗡的。
人民群众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
医院口碑塌了。
他们觉得第一人民医院谋财害命。
项德华冷笑道：“胡原，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我，项主任，你别倒打一耙。”
胡原心里难受。
明明他做的是为人民的好事，怎么觉得做错了。
确实是他考虑不全面。
“院长，你一定要相信我”，项德华再次表明态度，“李院长，各位领导，我是被冤枉的。胡原人品有问题，他作为质检人员和卖家公司狼狈为奸。在知道仪器有问题的情况下还开了合格证明，我是被陷害了。”
李明清看了他一眼。
多吃几年饭就是不一样，好一个颠倒黑白。
胡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太过分了。
谎话张口就来。
明明是项德华威胁他，合格证明不是他开的。
“合格证明不是我开的！”
“章在你手里我怎么盖？胡原，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错误吗？”
胡原着急道：“虽然章在我手里，但真不是我的盖的。是你趁着我不在单位私自盖得章，项主任，你别敢做不敢当。”
“别吵了，等调查的人回来再说。”
李明清心平气和道。
事情闹到这样的程度，是非黑白自会查的一清二楚。
付北道：“李院长说得对，你俩别急，等会有你们为自己辩解的时间。”
“没想到又是采购部出问题，明明附属医院有张德海这个典型，挑衅医疗改革，危害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必须付出代价。”
钟剑刚正不阿，义正辞严道。
项德华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
他在想办法让自己脱身。可惜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没办法去通知表弟，更没办法串供。
胡原没说话安静的坐着。
祁岳看了看项德华，深吸一口气。
李明清准确无比的拿出上周的采购记录簿。
“%%医疗器械公司，大前年成立的吧。”
听了这话项德华心紧了紧。
怎么李明清什么都知道，这么点小公司都抬逃不过他的法眼吗？
真人比传说中的李明清更可怕。
他讪讪道：“李院长，你看我干嘛，我不知道。”
“不知道？工作没做到位啊”，李明清笑了笑，“你不做背景调查？连合作公司的成立时间都不知道？”
项德华心脏突突的跳。
啧，说多错多。
现在这个状况他还是少说几句吧，免得再被抓到把柄。
李明清翻看完就把记录簿放下。
一抬头就见付北几人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探究。
“看我干嘛？你们是不是探究错对象了”，李明清无奈道。
钟剑敬佩道：“明清，你不当警察可惜了。”
“是啊，细枝末节逃不过你的眼睛，堪比狄仁杰”，付北附和道。
“夸张了啊 ”，李明清谦虚道，“我之前调查过首都的医疗器械公司，刚才看见公司名字突然想起来了。”
项德华站起来，“我要去厕所。”
“小郑你和他一起去”，钟剑吩咐一起来工作人员。
听到这话项德华面色一僵。
至于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能跑出国吗？根本不用派人跟着。
他只是想去打个电话！
但现在看来，如意算盘落空了。
项德华刚出去一分钟，申天骄穿着白大褂就来了。
他一进门直奔祁岳。
怒气冲冲道：“院长，项德华呢？”
祁岳一个脑袋两个大，又来一个添乱的。
“去厕所了。你来干什么？”
申天骄旁若无人道：“我听说他进了一批有质量问题的仪器，昨天差点出事，对病人太不负责！”
“这事不用你管，回你科室去。”
“不回，我必须得狠狠骂他一顿，狗娘养的，太不是人了”，他毫不避讳的骂道。
昨儿个傍晚他去急诊抢救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拉出来。
破仪器出故障，病人心跳马上没了但心电监护仪一点反应没有。
要不是他查房仔细病人早去地府报到了。
李明清看着他嫉恶如仇的模样笑了笑。
还得是年轻人啊。
一是一，二就是二。
看到不平事能把全世界创飞。
“李院长，这你都不动手？把项德华揍一顿啊”，申天骄急切道。
“申医生，我又不是打手。”
“但你是李明清啊”，申天骄道，“我听其他人说你在楼顶拿出项德华采购黑幕的证据，干的好！”
“认错人了，是他揭发的黑幕。”
李明清指了指胡原。
祁岳眉心跳了跳，服了，申天骄什么都敢说。
很快，项德华回来。
申天骄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指着他脑门就开始骂。
骂了十来分钟才停。
可让他骂爽了。
骂完之后申天骄大摇大摆的离开。
饶是李明清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惊到了。
骂的真脏啊。
项德华缓了十分钟还没缓过来。
怎么也没想到被一个小年轻指着鼻子骂。
付北和钟剑对视一眼，小年轻真敢啊，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这小伙子看着挺面熟。
祁岳苦哈哈道：“年轻气盛，让你们看笑话了。”
“年轻人嘛，理解，不过火气有点大啊”，付北道。
胡原激动道：“昨天的病人是申医生抢救回来的，申医生生气正常，毕竟事关生死大事。”
项德华要把后槽牙咬碎了。
脸丢到老家了。
申天骄是吧，他记住了。
仗着好的家世耀武扬威，等着看他跌下来的那天。
半个小时后。
保卫科的人回来。
他们不仅带回来项德华表弟还把带回来纪检委的人。
付北招呼道：“你们也来了？”
“有人打电话到纪检委”，纪检委的同志如实相告。
“那正好”，钟剑道，“等会我们就不用去纪检委复述了，免得有些话复述的不准确。”
李明清打量着项德华的表弟。
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眼神里透着焦虑和不安。
项德华急忙道：“刘明！”
他喊完名字就对刘明使眼色。
但刘明焦躁不安，没领会项德华的意思。
李明清：“%%医疗器械公司是你的？”
“对”，刘明苦笑了一下。
“详细说说吧”，李明清温和道。
“我受够了，表哥逼我开公司帮他洗钱。每次看到那些劣质设备搬进医院我都良心不安。”
刘明毫无隐瞒，开口即坦白。
众人没想到他这么坦白。
项德华仿佛被雷劈了似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刘明！你胡说什么 ！明明和你合作洗钱的人是胡原，你怎么往我身上赖！我可是你表哥，你帮着别人害我！”
刘明闭了闭眼，“表哥，事已至此，招了吧。”
“各位领导，我从没做过这样事！”项德华挣扎道，“胡原，是不是你故意算计我？”
胡原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项主任，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坦白吧。”
祁岳劝道：“项主任，赶紧说了吧。”
“我问心无愧有什么好说的，院长，你信我，我是被设计诬陷的”，项德华竭力想证明自己清白。
刘明心力交瘁道：“表哥，你就承认坦白吧，从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刘明！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事已至此，表哥，你别挣扎了。总归是我们做错了，问心有愧。你不说他们也能查到，难道你就不想睡安稳觉吗？”
刘明心里愧疚的要命。
晚上天天做噩梦，精神状态特别不好。
他一直等着这一天。
项德华破防了，“你个软骨头，我对你不薄。刘明，钱你没少拿，现在装什么高尚。”
“表哥！你要是骂我心里能痛快就多骂我几句吧。”
“你，看我不打死你。”
项德华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往刘明头上砸。
李明清眼疾手快一把拿住烟灰缸。
项德华没想到他手劲这么大，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祁岳几人立马上前关心李明清。
“明清，你手没伤到吧？”
“你这手金贵，要是受伤没法和病人交代啊。”
李明清无奈道：“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么点的烟灰缸啊。”
“不是怕烟灰缸，主要是怕你手受伤”，祁岳担心道。
要是李明清的手在第一人民医院受伤，那他得被人民群众往脸上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这双手可是救无数。
在世华佗啊。
“真没事”，李明清看向项德华，“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给自个脑门一烟灰缸才对。”
“李明清！要不是你推行医疗改革我怎么会被发现！”
他睡不着怪床不平。
把一切的错全归咎于李明清。
祁岳厉声道：“项德华！你是采购部主任，怎么能做出这么缺德的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问题的仪器会害人，你怎么能对人命如此不重视！”
“院长，只是一件仪器，又不是全部仪器有问题”，项德华狡辩，“问题不大，昨天纯属意外。”
“问题不大？”李明清抬手朝着他脑门弹了一下。“一只手指问题不大。”
项德华脑门肉眼可见的鼓起一个大包。
他觉得自个脑门被弹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