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轻摇折扇,唇角微扬。
“倒是个机灵人,懂得趁早脱身。”
身后老者微微欠身,低声道:“公子,可要老奴将其追回?”
“不必。”
贵公子合扇轻点掌心。
“好戏,才刚刚开场。”
关于北境的传说,历来众说纷纭。
史载天火降世,生灵涂炭,倒与方才说书人所言不谋而合,众人齐聚于此,虽为寻宝,却各怀心思。
说书人离去后,酒肆内气氛骤变,一疤面大汉拍案而起,刀疤自鬓角蜿蜒至下颌,狰狞可怖。
“既然都是为了两大至尊遗宝而来,何必遮遮掩掩?残灵秘境的孽龙已除,箴言应验其一,接下来...”
他环视四周,狞笑道,“若在遗迹中遇见诸位,可莫怪刀剑无眼!”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大汉修为确实不俗,难怪如此嚣张。
听见大汉此话,众人心思各异。
若按照此处明面上众人的境界来说,这个彪形大汉的实力确实数一数二,也难怪他敢口出狂言。
有人闻声而起,语气满是轻谑,而后抽出腰间的短剑“噌”的钉在桌上。
“我道是谁,原来是月境湖上一个做杀人越货勾当的流寇,也敢在此口出狂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见两人起了争执,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遂闭口不言看起热闹。
彪形大汉拔刀出鞘,寒光乍现。
“我原来好言提醒,奈何有人急着去投胎,那我便成全你。”
说完,立刻拔刀而起,砍向出言挑衅之人。
此人明白这个彪形大汉心中在想些什么,无非是展示一下自身实力,以此来震慑后续夺宝之人,减少一些压力。
不过,他也有抱有相同的目的。
刀锋擦着鼻尖而过,他立刻拔出短剑欺身上前。
两人你来我往,杀招频现,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见老大无法奈何对方,两方人马立刻加入战场,一时间刀光剑影,拳风呼啸。
贵公子轻抿热茶,而后眼神望着远方。
“如此,好戏便开场了!”
此般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天阙城主府,原本剑拔弩张的诡谲气氛,却在此刻突然被点燃。
突然,一阵强大的源力波动席卷全场,众人不禁一惊,纷纷停手,目光朝波动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道伟岸的身影凌空而立,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灵压,赫然是天阙城主江承枫。
天阙城主双目如电,扫视全场,沉声道:“诸位在我天阙城中如此放肆,视我天阙城于无物吗?”
话音未落,一股恐怖的威压席卷而出,众人顿时感到一阵窒息,实力稍弱者更是直接跪倒在地。
见此情形,两人连忙停手制止手下之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城主大人,我等皆是受两大至尊遗宝的传言所吸引,特来寻宝,并无意冒犯天阙城。”
江承枫目光逼视两人。
“可知我天阙城规?”
两人闻言冷汗直流,只觉此话毛骨悚然。
“知…知道…,六境之内武者,无故聚众斗殴,未告知者,视为挑衅城主府,格杀勿论。”
江承枫冷哼一声。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不由分说,遂右手抬起,一道源力凝聚而成的巨掌凭空出现,将两人笼罩其中。
两人惊恐万分,想要挣脱,却发现那巨掌如同泰山压顶,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彪形大汉厉声喝道,“你不能杀我,我可是……”
伴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巨掌猛然握紧,两人瞬间灰飞烟灭。
此刻,原本想杀鸡儆猴的两个人,却成为那只被杀的鸡。
灭杀两人后,江承枫眼神扫过全场,冷然说道:“如有再犯,杀无赦!”
话音落下,众人莫不心惊胆颤,不敢与之对视。
江承枫收起气势,缓缓落下,众人见他归来,纷纷行礼。
江承枫微微点头,对众人说道:“今日之事,乃因两大至尊遗宝而起,我不愿再去追究,但从今以后,入我天阙城内,任何寻宝之人,都必须遵守我天阙城的规矩,否则,这就是前车之鉴!”
说罢,他大袖一挥,一枚玉简悬浮在半空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玉简之上,赫然记载着天阙城的规矩。
“此乃我天阙城的规矩,凡入我天阙城者,必须遵守。如有违抗,定当严惩!”
江承枫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天际。
说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老者忌惮的看向江承枫离去的方向。
“此人实力不在老奴之下,而且公子身份贵重,是否需要老奴向上禀告,增派人手?”
贵公子摇了摇头。
“北境三锋的高徒,自然不可小觑,不过我们之间并无利害冲突,倒也无需担心有性命之危。”
“而且,此行本就是我率性而为,也无人知晓我之身份,担心那么多做甚。”
见公子主意已定,老者遂不复多言,以免惹公子不喜。
洛君珩正待转身,忽见一位老者拦在身前。
抬眸望去,茶楼雕花窗棂漏下的碎金里,执扇少年踏光而来,那人腰间佩玉随着步履轻响,竟与檐角风铃共鸣成韵。
“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少年合扇施礼时,袖间暗纹流转如星河。
这般气度,绝非寻常世家能养出。
洛君珩抱拳还礼,指尖不动声色地划过腰间剑柄,经历婚宴剧变后,他对这般突如其来的示好,总多三分戒备。
“在下复姓东方,单名泓煜。”
少年忽地以扇击掌,惊得梁上栖鸟振翅。
“瞧我这记性!洛兄在北境独战兽潮的风姿,留影石都已传遍北境。”
他眸中跳动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忱。
“今日得见,果真是朗月入怀!”
这般直白的推崇,倒让洛君珩耳尖微热,他瞥见对方腰间悬着的墨玉螭纹佩,嗯…材质珍稀,似是大家族才持有的信物。
洛君珩见对方执礼甚恭,只得驻步回礼,广袖垂落间带起一缕松香。
“东方公子谬赞了。”
他指尖轻抚腰间玉葫,眉眼低垂。
“遇见了便是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东方泓煜目光灼灼,见青年白衣如雪却隐有风霜之色,悬在腰间的白玉葫芦犹自震颤,沾着酒渍的广袖被微风卷起半阙残云,一眼看去,倒比那些世家子弟多了几分真性情。
正欲开口,忽闻街角商贩铜锣骤响,人群如潮水般涌来。
“可惜了这春色。”
他侧身避开推车,玄色衣袍掠过青石板上零落的桃花。
“若在城南醉仙居,当取三十年竹叶青与君论剑。”
话音未落,三枚铜钱已从指间弹出,稳稳落入盲眼老丐的陶碗。
洛君珩闻言轻笑,玉葫忽地凌空抛去。
“何须等那青竹陈酿?玉葫在半空划出碧色弧光,此间自有佳酿,可敢饮否?\"
东方泓煜反手接住,拔塞时浓烈酒气冲散满街脂粉香。
他仰头便饮,喉结滚动间琥珀酒液溢出唇角,浸湿了绣着暗金螭纹的领口。
“好个穿喉箭!”
“他甩袖抹去水渍,眼底似有星火燎原。”
“酒好,这玉葫,也不简单……”
两人目光相撞,忽觉满街喧嚣皆化虚无。
檐角铜铃叮咚,不知谁家稚子放飞了纸鸢,拖着长长的朱红尾巴掠过他们头顶的天空。
“他日...”
洛君珩刚开口,却被一阵马蹄疾驰声打断。
少顷,东方泓煜谈笑风生,言道:“唯叹此地人流熙攘,喧阗嘈杂,未是待宾之所。不然,必当与君共饮畅谈,倾吐衷肠。”
洛君珩闻言,微微颔首,温言道:“东方公子所言极是,然萍水相逢,得识公子,已属幸事,他日若有机缘,定当邀公子共饮,以续今日之雅。”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已然生出几分英雄相惜之情。
可惜两人初次会面的场合并不合适,否则他们可能会推心置腹,一同抵足而眠,畅谈至通宵。
洛君珩同样灌了一大口。
“他日再会。”
“再会。”
说罢,两人拱手告别。
看着东方泓煜渐行渐远的背影,洛君珩的眉头微微皱起又舒展开来。
残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洛君珩指腹摩挲着尚带余温的玉葫,忽闻腰间佩玉轻颤。七彩玄灵佩泛起涟漪般的灵光,宁无咎化作一缕青烟凝聚成形。
“三枚铜钱见的是仁心,玉葫过酒显的是气量,有这两者而且复姓东方,确是少见,小子,这是一个人物,日后若有机会,多留意一下此人。”
洛君珩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东方这个复姓,他确实有所耳闻,也的确神秘非常。
然而,真正让他心生结交之意的,却是东方泓煜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度。在这纷扰世间,能得一知己,实属难得。
自此,两人便结下了不解之缘,命运之线悄然交织。
然而,当贵公子提及洛君珩的名字时,原本准备离去的众人骤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贪婪与阴狠。
宁无咎见状,不禁抚须轻笑,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看来,即便你是应劫之子,也挡不住这些人的觊觎之心啊。”
洛君珩神色淡然,目光如水,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他轻声道:“世间之事,无非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背后之人既然舍得下如此血本,这些人自然愿意铤而走险。”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对于有人贪图自己的性命,他并不感到意外。
既然对方执意如此,那他也不妨再为自己增添几分筹码,让那幕后之人好好掂量掂量,是否值得为此付出代价。
他抬眸望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