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真的回来了。”圣女抱着秦尚远淌泪。
“终于舍得叫哥啦?”秦尚远温柔地笑着,轻拍她的背,“都是天使了,别老这么哭哭唧唧的。”
“这里是卢浮宫。”兰斯洛特说,“约束局的人,从华夏西南辖区的灌县把你们捡了回来,你和秦以乐在这里躺了一周的时间。”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那?”秦尚远问。
“北美辖区的深井监狱,the w.E.L.L.”兰斯洛特解释,“十多天前有人劫狱,我们发现通缉犯夏炽阳出现在了那里。”
“夏炽阳被劫走了?”
“深井的人说是一个叫‘循心会’的组织,约束局记录上没有这个组织的相关信息,应该是沉没时代出现的新组织。”
兰斯洛特继续说。
“不过,他们到了也没有发现夏炽阳的踪迹。”
“只在一座庙宇的戏台上找到了你们,那时候你们陷入了深度昏迷,加上附近有一座怪异的结界,他们担心,就把你们送回来了。”
兰斯洛特递了一堆复杂的图表到秦尚远面前。
“这是收容所灵质监测仪输出的结果。大概的结果显示没什么异常,但你们的灵质在过去的几天,有过一段很长的幅度变化。”
兰斯洛特顿了顿。
“这样的变化,只会出现在以年为单位的时间里,只有一个人的年龄变化,才会引起这项数值的变动……这个幅度看上去,等效大概十七年左右的时间。”
兰斯洛特说完,盯着秦尚远的眼睛,似乎想从其中看出一些什么来。
“是啊……我们,做了一场十七年的梦。”秦尚远喃喃。
脑海里,关于秦厌的记忆极为清晰。
可不知为什么,他此刻的胸中,却没了那股衰老的心境。
“十七年?是么?那我希望,秦尚远依然是那个秦尚远。”
兰斯洛特摸了摸他的脸,莞尔一笑。
“时间不早了,你和妹妹接着休息,几个辖区的事情还要我去管理……最近冒出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新组织,需要挨个盘查。”
“嗯。”秦尚远点了点头。
兰斯洛特走后,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圣女还是有些困,就躺在秦尚远旁边睡着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以银虎卫中郎将的身份守卫着长安,夜里能够安睡的时间不多。
秦尚远要了一部电话,打给了临州的夏氏。
“喂?秦校董,怎么有兴趣打到家里来啊?”
接电话的是小道士玉灵。
她现在是夏家的代理家主,沉没时代降临,每天忙得飞起。
“哦,你不打给我我还差点忘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我的柔姐姐啊?”
“玉灵,我想问一件事。”秦尚远说。
电话那头愣了下。
“什么事搞得这么严肃……你碰上什么伤心事了?我听说他们把你跟你妹妹从二王庙捡回来……要不要贫道给你起一卦算算?”
“不,不是……”秦尚远很认真地想了想,“你能翻族谱么?”
“族谱?”
电话那头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你说吧,什么事?”
“我想问问,夏家祖上,一个叫夏虎萌的人。”
“夏虎萌?”
又是一阵翻阅纸张的哗哗声。
“只在唐朝找到一个……嚯,还是名女将军呢,天生神力。咦,怎么读着和小叶子姐姐有些像。”
秦尚远心中一动,犹豫着问道:“她……有写她的生平么?”
“生平……”玉灵很认真地读着,“写得不是很多诶,只说了她被称作‘女天将’。”
“女天将守卫策天,终生未嫁,病逝于802年,享年83岁。”
秦尚远怔住了。
“女天将我倒是有印象,在家族里是赫赫有名的祖先……原来叫这个名字。”
“可按理说,她那样的女人,周围来提亲的家族一定不少,不会愁嫁的啊?”
玉灵喋喋不休地说着,秦尚远却没再听了。
他忽然想起那个女人来,只觉得心里像是忽然缺了一块。
在他这里,自己和夏虎萌的分别不过是三四天,可事实上已经过去了千年。
一切梦幻得就像那个烂柯人的典故。
明明只是一局棋的时间,可等到观棋的樵夫回神下山,却发现自己伐木的斧子早已腐烂,人间也早已换了朝代。
秦厌死了之后,她回长安了么?
八年之后战乱平息,这个女人再次回到长安布政坊的那座偏楼里。
可那里却再没有了运筹帷幄的夏蛮儿,身为中郎将的秦罗烟在战场阵亡,也没有了那头聒噪的花之恶魔。
而那个在临行前给了她一个吻,笑着说回来就成亲的男人,也死了。
“你要想看族谱,来临州就是了。”
玉灵的声音将秦尚远拉回了现实。
“你什么时候来家里啊?约束局的事情收拾了,这里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你呢,欸欸欸......我还要忙,先挂了啊。”
嘟——
嘟——
秦尚远有些怅然地挂断了电话。
窗外是凋零的巴黎,忽然吹来一阵冷风。
秦尚远低下头,想给睡熟的圣女掖一掖被子,却赫然发现她身上盖的,是那张有杰尼龟印花的小毯子。
秦尚远恍惚了一下,胸口的那串佛珠不知道为什么温热了起来。
他似是有所感应,默默地将佛珠攥在了掌心。
迅鹰来去,春秋易逝。
原来你一直在等我么?
在长安无数个灯火通明的夜晚,在一个注定走向衰败的时代,固执地等着一句注定无法实现的承诺,固执地等着一个穿越千年而来的灵魂。
直到垂垂老矣。
直到千年之后,
我们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