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回来时,告知苏云青皇上此刻并不在养心殿,听小叶子说,皇上下朝后就去泽华殿看淑妃了。夏公公跟着伺候去了,所以酒让小叶子先帮忙收着。
“小主放心,之前咱们打赏了小叶子很多银两,他还等着继续拿咱们的赏银呢,肯定会将酒送到皇上手上的。小主这次的桃花酒真香,奴婢送去时,一路上都是酒香缭绕的。”春山进门时,苏云青正拿着本书翻着。
淑妃上次病了,挡了自己侍寝;这次病了可不知又会怎样呢?苏云青内心想着。
泽华殿内,淑妃躺在床上用被子遮着脸,闷着哭泣。
贺容璋坐于床边,一手搭在被上,“仪景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了朕就哭起来?”
“皇上再也别来找臣妾了,就让臣妾病死饿死好了。”淑妃的声音从被中传出。
思宁在旁说道:“皇上,娘娘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奴婢真的担心她的身体。”
“到底怎么了,连饭也不吃了,你身体弱,禁不起的。不管怎样,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贺容璋皱眉劝道。
淑妃登时从被中坐起,“皇上还问怎么了,明知我不想皇上见蓉美人,昨日却偏偏赏赐了她,皇上根本不在乎妾。”
贺容璋早知也就是为了这事,“蓉美人并无大错,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冷落她,她祖上有军功,是功臣之后,我不能不理她。”
任仪景气得发抖,“那皇上便不要再来找臣妾了,臣妾小门小户出生,配不上皇上的宠爱,就不该得宠。”
今日贺容璋在朝上时就被那些言官们以各种国事烦着,很多事尚未处理完,心中正烦躁,又听说淑妃病了,从昨晚便不吃不喝,下了朝就急急先赶来泽华殿看她。
此时她却只管为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与自己使性子,心内便有些没了耐心。“你别说这些气话,朕封你做了淑妃,这两年你怎么还跟在王府时一样?朕很早就跟你说过,宫中不比王府,你如今的身份也不再是侧妃了,后宫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仪景你就不能多支持一下朕么?”
任仪景没有听到想听的温言软语,却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一些责怪,更是气上心头,正欲申辩两句,却看见贺容璋身后的思宁,正着急得对着她摇头,眼里都要急出泪来。
思宁就差开口说话了,娘娘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跟皇上吵架啊。
入宫两年,任仪景是有变化的,在王府时她可不会忍下性子,仗着自己的绝世美貌,常与贺容璋闹脾气,但那时都是些小事情罢了。
王府里的女人并没有能与她平分秋色的,刚开始她还会用一些后宅女人的手段,后来发现,贺容璋爱她爱得紧,根本无需用什么手段,除了把她扶正,其他事情几乎都能依她。
她入府时才十五岁,那时贺容璋也不过二十岁上下,第一次见她便神魂颠倒,将她娇养起来。
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从四品官的庶女一跃成为王府最受宠的侧妃,府里的人对她比对王妃更尊重,娘家父亲、嫡母、兄弟姐妹再也不敢轻视她,连她的小娘也得到了更好的待遇。
而她见到苏云青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受到威胁,苏云青如今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尚且稚嫩,正如她初入王府之时。但她完全可预见,在接下来的几年,苏云青会迅速长开,容颜将到达顶峰。
而自己这几年虽不见老,但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娇嫩,容颜越发清冷锋利,变作一张成熟韵味的面容。
但男子,只爱最年轻的容貌。
读懂了思宁的暗示,任仪景慢慢冷静下来,是啊,吵闹有何用?越吵越推开他。
“妾失仪了,望陛下恕罪。”她淡淡开口,语气中透着绝望。
“唉。”贺容璋叹口气,也有些心疼她此时的妥协,但此时自己心中充斥着些莫名其妙的反骨,并不想哄她。“近来国事繁忙,今日奏折也没批好,一会儿还要与首辅他们商量要事,实在是忙得紧,一听到你病了,朕也是挤出时间来看你。”
任仪景听了这些话,心内更是失落无比,此刻也是委屈无处诉,原本这回是想让贺容璋心疼,意识到他宠爱苏云青,自己必会自毁,以此来剥夺苏云青身上的恩宠。
明明以前这招就有用,沈昭仪、杨婕妤、薛美人…甚至皇后,都曾因此被冷落过。
她只能缓缓开口,“是妾耽误皇上正事了,国事要紧,妾无事了。”
贺容璋皱起眉头,“你也不要再赌气了,好好吃饭,朕再来看你。”
任仪景点点头,“谢皇上。”
贺容璋也不再多停留,对思宁说了句“照顾好你家小主”便离开了。
“思宁,你发现了么,皇上不爱我了。”任仪景自己都嘲讽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对帝王求爱,自古以来都是可笑的。
思宁也陪着她落泪,“小主你别这么说,皇上还是心疼小主的,只是太忙了。娘娘以后别再常常跟皇上使性子了,温柔一些,娘娘稀世美貌,只要温柔一点点,皇上还是会把您放在心尖上的。”
“温柔?”任仪景苦笑着摇摇头,“我以前何曾需要温柔?”
过了一会儿,任仪景拭去脸上的泪水,“这一次是我失算了,不该与皇上直说苏云青的事。”她看向思宁,“这场病我还得生下去,为了苏云青生下去。”
回至养心殿的贺容璋,面色并不好看,进入内殿却闻得一阵若有似无的清冽酒香,倒像把心头的愁绪扫去了一大半。
“殿内怎么会有酒香,你们谁打翻了朕的藏酒么?”因为心情被这酒香拯救了一半,他并没有要开罪谁。
小叶子赶忙跪下,“回皇上话,奴才不敢碰皇上的藏酒,这殿内的酒香是蓉美人送来的桃花酒所致,奴才也觉得太香了,已经拿木盒子盖起来了,可还是遮不住,被皇上发现了,皇上圣明。”
“蓉美人人呢?”贺容璋问道。
“蓉美人并没有来,是她派了春山姑娘送来的,蓉美人说皇上事务繁忙,昨日冒然前来已属不该,特送上自己亲酿的桃花酒,若能解皇上一时愁绪,便是她的福气了。”小叶子忙将春山交代的话说了,“春山姑娘送酒来时,还带来了一封蓉美人的信笺,请皇上过目?”说着将信笺奉上。
贺容璋听了心内清爽了不少,“她还会酿酒。”嘴角已不觉带了笑,展开信笺看了看,里面是一首小诗,几句话,少女情窦初开的心思展露无遗。
他随手将信又折起来,递与小叶子处置,“今日晚膳传蓉美人来养心殿用膳。”说着便进去批阅奏章了。
小叶子忙连声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