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仪景停下挣扎,不是因为被苏云青劝通,而是她此刻发现,自己一生说爱,却好像从未爱过自己。
“苏云青,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自你入宫起,我们便是敌人,不是么?”她望向苏云青。
“也许吧,这后宫之中皆是敌人,但此刻夜深,你我可以暂时放下淑妃与昭媛的身份。”
此时的她们不再提本宫,亦不再提妾,只是你我。
高台下似乎有人上来,思宁见到自己主子时,最后几步台阶几乎是连跑带爬,“娘娘,你怎么在这里,吓坏奴婢了,奴婢带人找了好久,又不敢声张,怕皇上又怪罪小主。”
见苏云青与春山抓着任淑妃,她便死命将淑妃扯过来护在身后,“你们要对我家娘娘做什么?她是淑妃啊!”
夜里的风很凉,思宁脸上眼泪鼻涕混在一处,她的声音有些绝望,她不知道为何淑妃如今变得谁都可以欺负。
任仪景拍拍她的后背,“本宫无事,蓉昭媛陪本宫看看夜景罢了。”
思宁有些错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用袖子收拾了下脸蛋,“奴婢失礼,昭媛莫怪。”乖乖退到淑妃身后。
任仪景一身素服,发间无一支簪钗,面上无一丝脂粉,但她站在那里,便是神明圣女一般不可亵渎。
薄唇轻启,“苏云青,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将来必会还你。今夜之你我,明日仍是淑妃与蓉昭媛。”
苏云青欠身施礼,“天寒露凉,妾恭送淑妃娘娘。”
淑妃回至泽华殿,月子里的女人身体到底虚弱些,便有些支撑不住。
思宁忙扶她坐在榻上,又端来热热的燕窝给她暖暖身子。
淑妃道:“明日你亲自去内务府,挑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太监,要做粗活那种,把咱们宫里那几个瘦苗换了。”
思宁一愣,随即又忙答应了。
“泽华殿再有人可胡乱闯进来,本宫要他们的脑袋!”淑妃厉声道。
第二日,泽华殿又来了位客人,便是曾在此吃过闭门羹的苏红雨。
苏红雨听闻任淑妃产后郁郁寡欢,又有丽美人前来相闹,想来这任淑妃,虽然身居高位,但毕竟家世单薄,过去有皇上宠着不可一世,如今宠爱被分去,自然卑微潦倒。
她便认定,这宫中位份只是表面,受宠、家世才是关键。淑妃家世不好,自己却是国公府的小姐,若自己愿意屈尊与她联手,她必是愿意的。
任淑妃听说是苏云青的妹妹过来,此人在自己孕期似乎也曾来叫过门,便让叫进来。
所谓人靠衣装,苏红雨今日前来是为求合作的,她便好好打扮了一番,不可失了国公府的体统,也要让淑妃感觉自己是有能力之人。
刚进了暖阁,便有一阵暖香扑鼻而来,此时淑妃已恢复了往日爱用香的习惯。
往里走,只见榻上坐着个纤细美人,挽着家常髻,因每日要与孩子亲近,便特意不施脂粉,穿着一身柔软保暖的袄裙。
淑妃抬眼看她,目光清冷,并无任何喜恶之分。
苏红雨却被这宛若天仙的姿容镇住,她曾听闻任淑妃俱倾国倾城之貌,但只当是他人的奉承夸张。
“见了娘娘还不下跪么?”思宁不满道,如今任何对任淑妃无礼的行为,她都抵触至极。
苏红雨忙跪下,“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慵懒的声音,在这暖阁内显得有些冰冷。
任仪景简短地打量了她一番,“苏采女是专为来看本宫的,还是有事来找本宫?”
苏红雨满脸担忧道:“自然是专门来瞧娘娘,听说上回丽美人无缘无故来娘娘处大闹了一番,导致娘娘受惊,妾特来瞧瞧娘娘大安了么。”
任仪景道:“本宫已大安,劳采女费心了。”
苏红雨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妾入宫日子浅,也不知说得对不对。这后宫中总有些嫔妃,仗着皇上的宠爱,以下犯上。淑妃娘娘是宫中唯一的四妃,怎是她们可冲撞的。”
任仪景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你是蓉昭媛的妹妹,宫中要说宠爱,如今是蓉昭媛为首,你又何须到本宫这里抱不平。”
苏红雨柳眉轻皱,“娘娘也知妾是蓉昭媛的妹妹,只是蓉昭媛从未将妾当作妹妹,每每有人提妾,她便必说是庶妹。妾听闻淑妃娘娘也是庶出,定能理解臣妾被嫡姐欺侮之苦。正因长姐是蓉昭媛,妾在这宫中才是如履薄冰。”
任仪景冷哼一声,“蓉昭媛不待见你,你怎知本宫就会待见你?”
苏红雨道:“妾对娘娘别无所求,只不过见娘娘如此尊贵,宫中竟有不懂规矩的女人,敢对娘娘没上没下。况且,妾在宫外时,便知娘娘是皇上心头第一人,妾进宫时,却见是长姐霸占着皇上,长姐在家时便专横跋扈,想来进宫对娘娘也多有得罪。妾亦心中不忿,希望能为娘娘效犬马之劳,恢复往日荣光。”
任仪景心中想笑,赫然又是一个赵如棠。
“你有何本事,可帮本宫恢复荣光?”她轻笑道。
苏红雨此时眼中才有了些自信的光芒,“如今蓉昭媛与丽美人魅惑君上,不服娘娘管教,妾愿向娘娘献计,将此二人除去。一则能为娘娘解忧,二则妾也可脱离长姐打压。”
“哼,曾经倒是有人对本宫说过差不多的话,非但没有除去这二人,反而送了命,她与你一样,住在千雪阁,你夜里可有听见她的魂魄向你诉苦啊?”任仪景冷笑一声。
苏红雨于千雪阁的丫鬟处,却也听过几句关于赵如棠的惨状,心下也曾凛然,但此刻她并不露惧色,“那是因为那赵御女不了解蓉昭媛,妾与昭媛毕竟是姐妹,从小一处长大,蓉昭媛的事,妾都清楚。妾有一计,必可一招致命,先除掉蓉昭媛,此后再计较如何对付丽美人,就简单多了。”
任仪景微眯起眼,“说来听听。”
苏红雨左右相顾,见只有思宁在此伺候,料定是淑妃亲信,便上前向淑妃轻声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