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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沉寂在记忆中,又因为一次又一次性命攸关的针锋相对而愈发不愿意显现的久远记忆。

此时,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竟然被吴悼重新想起。

那是陈一遥的这具身体还叫陈以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

吴悼来到孤儿院一年后。

10岁吴悼正在泥地上画画。

当时他的主治医师王医生认为他有一定的自闭症倾向,但吴悼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他对数字并不敏感,画出的画也不能像三楼的柳叔叔那样骗走院外的正常人好多钱。

他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除了眼中的人是动物的样子之外,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而已。在这所聚集奇异人士的精神病院里,吴悼并不起眼。

听说精神病院中来了个与他同龄的孩子。

他还是很想见见的。

像他这样小小一尾金鱼每天待在巨大动物的包围中,偶尔也会感觉到恐惧。

还是想看看和他大小相同的动物啊……

并不是想交朋友什么的。

只是抱有这样的期待而已。

吴悼落笔的动作略微顿了顿。

他敏感地感觉到了有人接近。

是从未感受到过的气息。

吴悼侧过头,看到了那个刚刚还活在他想象中的人。

是一头小象。

“啊,你好。”

“我叫陈以遥。以后的以,遥远的遥……你知道这两个字吗?”陈以遥朝吴悼笑了笑,一副很自来熟的样子。

吴悼点点头,继续画着自己的涂鸦之作。

很快,他就在陈以遥的倾诉中明白了——他为什么是大象这种,重视家人,重视生死的生物。

——

“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陈以遥自然地蹲在吴悼身边,和吴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被院长的朋友从医院里捡回来的。”

吴悼精确地概括着。

“我……我是因为偷穿了姐姐的裙子……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叫姐姐了呢。”

吴悼高看他一眼。

但是说实话,吴悼有点想不明白。

如果陈以遥是异装癖或者心理认同障碍的话,以他的眼睛是能直接看出来的。

但是在眼前的这头小象的身上,吴悼没有感觉出来什么。

吴悼下意识地以为他在说谎,于是不再搭话。

陈以遥也没有继续问他问题。他似乎并不在意吴悼的反应。一肚子话好像憋了很久,他直接单方面和吴悼倾诉起来。

这不是个很长的故事,但对当时仅比吴悼大一两岁的陈以遥来说,是个很沉重的故事。

“那个被我偷穿裙子的姐姐……不是我的亲姐姐。”

“我一开始是住在孤儿院里的孤儿,被现在的家庭领养了。”

“他们是因为姐姐去世才领养我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得的是什么病吧?”

“……”

其实并不好奇。这里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病人多得去了。吴悼在心中默默搭茬。

陈以遥也没指望吴悼这个看起来就十分内向的小屁孩能配合自己,于是他接着问:“你杀过人吗?”

“?”

看到吴悼如他想象中一般睁大了眼睛,陈以遥满足地继续道:“我杀过,在孤儿院里。”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可能性。

世界上,一共有好几亿人。

我们知晓且了解人类的存在,医学研究结构,哲学研究思想。

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他了解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既然可能性存在,那我们开始设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人,他每次投掷硬币,必然会抛出正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吴悼扔下在雨后的泥地里充当画笔的树枝,不悦地皱起眉头。

“别急……请听我说完……”

“你知道超级英雄吗?”

陈以遥连着说了好几个英雄的名字,都只换来吴悼的摇头,在陈以遥马上放弃的时候,吴悼终于对金o狼露出了亮晶晶的眸子。

陈以遥松了口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超能力者。”

“只不过,觉醒能力的条件……是大部分人究其一生无法达到的。”

“我的能力,就是依靠杀人觉醒的。”

年仅10岁的吴悼听到这样一番扭曲世界观的言论,瞳孔地震。

陈以遥见自己终于把吴悼说动,笑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因为年龄比较大,很难找领养人,我曾经辗转过许多的孤儿院,其中,也不乏一些管理混乱的黑心孤儿院。

就在某个孤儿院,我遇到了一个同样因为年龄比较大难以找到领养人的姐姐。 因为只有我们两个迟迟找不到领养者,大概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吧。她对我很好,简直就像亲姐姐一样。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学习,有时晚上姐姐还会跑到我的房间里住。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姐姐的样子就好像在躲着什么似的。

某天晚上,我记得当时已经很晚了,但姐姐还是来找了我。

我从睡梦中醒过来,看到姐姐正站在我的床前。

浑身是伤。

她对我说:

“弟,帮姐个忙呀。”

“你帮姐,把姐脚下的凳子搬走呗。”

陈以遥长叹了一口气,从回忆过去的状态抽离。

“从此以后,我的身体成为了那些死者与生者交流的窗口。我的身体也给了这些死者们一个休憩之所。”

“我会带着他们,好好活下去的。”

陈以遥朝吴悼笑了笑。

吴悼别过头。

在青山生活了一年,他早就知道怎么面对这些想象力天马行空的精神病人们。

吴悼还记得当年,自己以为陈以遥得了中二病或者干脆是癔症,没想到院长告诉他陈以遥得的是人格分裂。

他从来都没认同过陈以遥的任何理论。他也不认为陈以遥真的有超能力。

某一天,陈以遥死了。

变成了现在的陈一遥。

人格的死亡很简单,他们不需要对身体进行什么伤害,只需要将自己的存在、价值观、理念完全否定,就可以了。

吴悼对主人格陈以遥的死毫不意外。

或者说,陈以遥的死恰恰佐证了吴悼的想法。

陈以遥已经意识到了。

他,谁也救不了。

吴悼轻轻扇了扇萦绕在鼻翼的玫瑰香气。

不过,竟然能想到这些陈年旧事……

陈晓文的这瓶香水,劲儿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