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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幽深,地上的落叶层层交叠,底下的已经腐烂,面上的尚有完整的脉络。行人一脚踩踏,枯叶尽碎,再无完整之态。

两人从长林穿过,脚底已全是厚实的泥泞烂叶。

姜辛夷说道:“你是说,那两个十岁小娃娃是从这里穿过去的?”

李非白说道:“是。”

“也不嫌脏。”

“……”鬼都不怕,还怕脏吗?李非白说道,“我不信鬼神,虽然此事很是邪气。我好奇为何那明月庄主要把血葡萄弄得这样神秘。”

姜辛夷说道:“自古以来就不乏帝王为自己编造神话故事作为稳坐皇位的依托。刘邦沛县起义,便说自己曾斩白蛇,自诩赤帝;民间也传闻隋文帝出生时产房上空紫气东来,化身龙王下凡。他们神化出身,只为让臣民更加臣服。而那明月庄主大概也是如此,让庄园神话,让葡萄成仙丹,吞服的人已被控制,自然更舍得倾家荡产去买。”

李非白了然,姜辛夷说道:“你的出身终究是限制了你对愚昧百姓的认知。”

“确实。”

“可你的出身也让你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能畅通无阻。”三代将门,战功赫赫,军功满悬李家祠堂,这已是朝廷中无人可比的权贵。他也是低调,换个爱说爱张扬的人,早就横着走了,还要入大理寺做个日夜颠倒熬夜追凶的人。

姜辛夷又说道:“你是不是知道明月庄园,还有那位明月庄主?那日当铺掌柜提及时,你神色并不对。”

李非白说道:“也不算认得,只是在年幼时听过这个名字。”

“年幼时?”

“说起来……也算是家丑。”李非白说道,“我有个小叔,他自幼就不受管教,常气得我父亲肝火大动。”

“你爷爷呢?”

“早年就已战死沙场了,所以长兄如父。我父亲比他大十五岁,算起来今年小叔也三十有三了。”

“这与明月夫人有何关系?”

李非白继续说道:“小叔十七岁时就已身手了得,足智多谋,被当年的三皇子招了去做侍卫。”

姜辛夷点点头,当年的三皇子,如今的皇上。

“可十一年前,小叔却放弃了李家和官职,跟一个女子私奔了。”

姜辛夷突然明白了,问道:“那女子是明月夫人?”

“是。”

她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她说道:“与心仪的女子私奔,也不算是什么丑事。”

李非白说道:“确实,但对十一年前的李家而言,却是莫大的屈辱和丑闻。那年父亲领兵抗敌,可因心腹出卖,以至于十万精兵战败,丢了十三座城池。虽然朝廷没有严惩,但李家上下都深感辜负圣恩,愧对百姓。就在这时,父亲最寄予希望的小叔,望他重振家业时,他却与一个女子私奔了。”

他叹道:“这件事对李家的打击很大,父亲也因此寡欢,虽然后来屡战屡胜,但十一年来依旧无法释怀小叔一事。”

“你小叔自那以后再未回来?”

“嗯。”

“那就有些薄情寡义了。”

李非白说道:“当年父亲一直在打听小叔的下落,才知道原来在这之前,小叔就买了一座小院给一个女子居住。而那女子本是一名舞姬,因身白如月,颜如皎月,便取名明月,名动一方。小叔与她私奔后,父亲就再也没有一点小叔的消息,也没有明月的消息。”

姜辛夷思量后说道:“所以那日你听见明月夫人的名字,可是想到了当年那位明月姑娘?”

“是。”

“若真是他,那你或许也能见到你小叔了。”

“是。虽然李家长辈都气恼当年小叔毫无担当,弃火海中的家族不顾,但到底是同一血脉,还是想找到他。尤其是父亲,每结识一人,都要拜托对方留意小叔踪迹。”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林子的尽头。白日的光落在不远处,照耀着林外的景色。

那是一簇一簇的坟墓,多已断壁,互相倾斜倚靠。坟草高低错落,在墓周肆意生长,一眼望去,让人心生悲凉。

白昼身处乱葬岗中与夜里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也看得更加宽阔。

李非白站上一个半身高的岩石将墓园收入眼底,这墓园绵延至对面山脚下,因它们都朝向南边,从背后看去,它们仿佛是一个个死去的亡灵,忠诚地看着山上幽深绿林。在那稀疏的夜丁香幽幽的花香中,更显得无比孤寂。

“送药童子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吗?”

“嗯。”

“瞬间无影无踪?”

“嗯。”李非白跳下身来,伸手去碰那些墓碑,许是年月久了,一碰便碎成粉末。

姜辛夷蹲身看着墓碑上的文字,没有异常。墓碑材质也各异,不像是统一在这放着吓唬人用的。

两人都猜想墓碑有入口,通往别处,但已寻过半都没有任何异样。

忽然李非白停了下来,说道:“有人来了。”

两人没有说一句废话,蹲身隐入草丛中。

片刻,林中就飞出一人,他倒是不客气,直接站在了一座墓碑上,四下眺望。

红色的飞鱼服在坟墓林立的荒凉之地上,显得鲜艳刺眼。

他如鹰隼四看,微觉气氛不对,厉声:“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听见熟人声音,姜辛夷缓缓站了起来,朝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巧,曹千户。”

曹千户见了她微微吃惊,片刻旁边又站起个人:“巧,曹千户。”

他看见李非白还有他那一身惹人嫌的大理寺官服,说道:“本座还不如见了鬼。”

李非白说道:“那可惜了,鬼没有,大理寺的人倒是来了。”

姜辛夷问道:“曹千户怎么到这来了?”

曹千户挑眉道:“散步。”

东厂监察百官,恐怕也发现了近日官员吞服血葡萄一事,故而追踪至此。

她才不信曹千户是来此散步的。

姜辛夷说道:“那更巧了,我们也是来此散步的。”

曹千户:“呵。”

李非白说道:“倒是个鬼地方,没什么可看的,曹千户一起走吧。”

“我觉得此处风景甚好,你们先走吧,我再看看。”

“曹千户一说,我们也觉得这里风景很好,也再看看吧。”

曹千户心气又不顺起来,他看着李非白,李非白也看着他,两人丝毫没有先走一步的意思,要僵持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真是——晦气。

曹千户说道:“看完了。”

李非白也跟着动身说道:“我们也看完了。”

他怕这大理寺的犊子又折身回来,便说道:“一起出去吃个饭?”

“吃饭就不必了……”

“我觉得这儿的风景还能再看看。”

“……”这锦衣卫的人真是把不翻脸但就是要膈应死你做到了极致啊。李非白说道,“那就去吃个饭吧。”

姜辛夷说道:“我就……”

曹千户:“我真觉得这儿的风景还能再看看。”

姜辛夷:“……我也去。”

锦衣卫的人可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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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楼的菜品在京师里是出了名的好吃,曹千户点菜也不含糊,点到第八个菜时姜辛夷忍不住说道:“够了。”她问道,“平日里曹千户也点这么多菜?家里十几口人么?”

“家里就我一人,老爹老娘在乡下。”

李非白意外道:“曹千户还未成家?”

“没有。”曹千户像是被问习惯了,抬手道,“三十有五。”

姜辛夷觉得初见曹千户时虽然他十分冷酷无情,像个地狱判官,可接触的多了,才觉得他禀性实则有些憨厚,与审讯时的面貌全然不同。

这或许就是穿上飞鱼服与脱下飞鱼服的区别所在。

从他愿为那夺去清白的妇人说话那一刻,姜辛夷就不厌恶他,哪怕他是令人闻风丧胆又风评极差的锦衣卫。

那送菜的小二见了他那一身飞鱼服,也不敢多说话,还奉上一壶好酒,说是掌柜请的,不够再添。

毕恭毕敬,远比对一些大官都要更小心翼翼。

曹千户已习惯了这种旁人的恭敬,他起了筷子,又请他们起了筷子。全程都是吃饭的客套话,并没有提及乱葬岗一事。直到三人都落了筷子,他才说道:“我知你们去那里要办的事与我一样。”

姜辛夷说道:“曹千户饭后才提此事,是要我们吃人嘴软么?”

曹千户说道:“诶,就说女子与小人难养,我是怕我先说了你们连饭都不吃了。”

“那还是我错了。”姜辛夷说道,“既然曹千户打算交换情报,那实不相瞒,我们是为了血葡萄一事前去。”

“果真如此,你们也追踪到那送葡萄的童子了?”

李非白说道:“想必曹千户也是在夜里追踪他们到乱葬岗,白日里又来探个究竟。”

“对。”曹千户说道,“我们监察百官,近半月发现官员夜里诸多诡秘之处,便追踪调查,查到了送药童子,知道了血葡萄一事。看来我们知道的线索都差不多。”

止步墓园,没有再多一分线索。

李非白说道:“找到进入葡萄庄园的入口,是我们下一步要做的事。”

“关键是要怎么找?”曹千户说道,“可要合作?”

姜辛夷一直盯看他的神色,突然了然:“看来曹千户急需将功补过,调查百官血葡萄一事恐怕魏厂公还未答应,亦或不知吧?否则以你锦衣卫的势力,顷刻间就可调来一百锦衣卫将墓园翻了个遍。”

曹千户面不改色说道:“既然如此大理寺为何不派一百衙役来。”

“锦衣卫行事不需理由,但大理寺需要。你们整日出门便是浩荡一百人,百姓早已习惯。可大理寺若出动一百人,那半城百姓都要惶恐议论了。”

这番话确实有道理,身为锦衣卫的曹千户再清楚不过在京师调派一百人手时造成的不可预计的混乱局面。

三人成虎,就怕不知真相的百姓乱传谣。

“我们少些试探,多些真诚可行?”姜辛夷说道,“我们需要锦衣卫在百官中的威慑力,你们也需要大理寺在查案时的明察秋毫,若能合作,便是双赢。”

曹千户问道:“李少卿怎么看?”

李非白说道:“她已将我的话说了,无论如何,局面不会比如今单打独斗的差。”

“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沉迷葡萄的最大官员是谁。”

“朝廷中有工部尚书、沈将军,朝廷外的英国公、常德伯都是痴迷葡萄的常客,他们财力丰厚,甚至一晚可食两颗。”

这几个人的名字远比账本上那虾兵蟹将的名声要大得多。

果然家底丰厚者还不需变卖家当,苦的是财力单薄的官员。

钱不够,自会去敛财,一旦敛财,那哪里还会为百姓谋福祉。

李非白说道:“劳烦曹千户捉了工部尚书出来,问他庄园在何处,问出越多的细节越好。”

“我看也是童子给他送药,他哪里知道庄园在哪里?”

“工部尚书是出了名的谨慎爱惜名节,他当初一定是再三确认过葡萄无害才会放心食用,而且为了名节他绝不敢声张被锦衣卫捉去问话一事,抓他做舌头是最好的选择。”

曹千户说道:“我这就去抓。”

“等入夜后,若能抓住童子就再好不过。”

两人商榷细节,便各自离开酒楼。

姜辛夷问道:“你真的相信曹千户?”

“相信,不过最后若有功劳,他一定会抢占。”

“所以合作的过程是可以相信的。”

“嗯。”李非白陪她走回辛夷堂,那长长的队伍竟如中午他们离开时一样,就连他们站的顺序都没有变。

辛夷堂关门后他们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么?

姜辛夷显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她说道:“那位裴时环裴公子也非善类。”

李非白说道:“你要多加小心。”

“来些不正常的人也好,太过正常我反而觉得日子平淡了。”她太想掀起波浪了,最好是惊天骇浪,那或许能加快她找到杀害师父的真凶。

她说道:“我想裴时环还在里面,我回去了,你也走吧,傍晚我回去用饭,夜里一起出门。”

这话听着像极了一对小夫妻。

“好。”李非白目送她进去,果真看见一个华服公子从门侧站了起来。

裴时环……到底是什么来头,目的又是什么。

他看看辛夷堂周围,发现那卖饼的和卖包子的人都有些眼熟,细看竟是大理寺的人。

想必是成守义也不放心,命人暗中保护她。

他稍稍放下心来,回大理寺向成守义复命,再准备今夜与曹千户捉童子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