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小郡主?”本来还想痛快认罪的孔大明立刻打住了嘴,他愕然,“奴才就捡了个玉佩,怎么就成杀人犯了?什么小郡主,奴才哪有那个胆子啊!”
李非白追问道:“你不知道玉佩是小郡主的?”
“哪个小郡主?”孔大明说道,“我十岁入宫,待了足足三十年,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这半年才知道一些,主子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既惶恐又小心,生怕说错话就把杀头的罪名担在身上了。
姜辛夷说道:“你先把曹千户的话忘了,我问你,这块玉佩你确实见过?”
孔大明见来了个姑娘温声说话,多少心定了些,他说道:“确实见过,但我绝没有杀什么小郡主!”
“你一五一十说说这玉佩的事。”
“可是我若说了……我怕我会被砍脑袋。”
李非白说道:“你若没有杀人,余下所说都是线索,我可以力保你不死。”
“能不能也不坐牢?”
曹千户怒道:“你还敢讨价还价!脖子给你撩地上!”
孔大明再不敢还价,说道:“奴才这就说。”
“你倒是说!”
“诶诶,好。”孔大明细细回想了会,说道,“奴才是在宫里捡到这块玉佩的,因这白玉成色很好,我知道不是普通的宝物,当时捡到时四下无人,又起了私心,便将玉佩藏起。可是日夜惶恐,也没出宫的机会,就将它藏了好多年……”
李非白问道:“藏了几年?”
“十年。”孔大明说道,“十年前的二月六日捡的。”
三人一顿,二月五日郡主失踪,二月六日孔大明在宫里捡到玉佩。
这足以说明郡主失踪的地方就是在宫里。
可她到底是怎么进的皇宫?
“直到去年我年龄已到被放出宫,当时也没地方落脚,老家也早就没人了,就琢磨着自己买个小房子住住。可京师的房子实在是太贵了,我找了一个月才找到现在这处,虽然破但也贵,虽然贵但也比别处便宜太多了。我就想着把玉佩当了换钱,都十年了哪还会有人找。”
谁想他这么背,都十年了还真的有人找!
曹千户说道:“你在哪当的玉佩?”
“童叟当铺,好像被你们一锅端了是吧?”孔大明说道,“我真的没有撒谎,当时当了一百三十两银子,都让我买房用了。我就是捡了个玉佩,私藏了十年,当了点钱,不用掉脑袋吧?”
李非白说道:“不用,只是你为何记得那么清楚捡到的日子?”
孔大明说道:“因为十日就是前太子造反的日子,当时我九死一生,差点死在叛军刀下,就记得特别清楚。”
每个经历过十年前宫廷兵变的人都会印象深刻,毕竟大羽建国两百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出现宫廷内乱,第一次出了这么个蠢太子。
李非白又问道:“你在宫里哪个花园捡的?”
“常安园。”
曹千户眉头一皱:“怎么会在那……”
李非白问道:“那里怎么了?”
曹千户细想片刻说道:“那里可是在冷宫,小郡主能进宫这事就怪了,还在冷宫出现,这不是更奇怪吗?”
孔大明听着他们说的话,这才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事,他说道:“原来是嫣然小郡主的事啊……这玉佩是她的??”他脸上顿时懊悔,“这几年在宫里也听了一些郡主的闲谈,要是知道这是小郡主的东西,我绝不会留着。这是线索对吧?是线索对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后悔自责,这种十分自然的反应让曹千户也寻不到破绽。
他是真觉得愧疚,而不是假装的。
“要是我早一点把玉佩交出来,说不定郡主不会失踪,是吧?”孔大明难受得已经快要哭出来。
姜辛夷说道:“后悔无用。”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随后又道,“冷宫附近是什么园子?”
孔大明回神说道:“有好几处,不过当年皇上登基后,就将冷宫迁到了别处,常安园早已荒废多年了。”
“为何要迁走?”
“常安园在宫里偏僻之地,隔壁就是一条走马车、走夜香、倒潲水的道,寒冬腊月还好,臭味转眼就被北风吹走了,可到了夏日臭味难忍。皇上念及她们都是先帝的妃子,就将她们挪到了别处。你们晓得的,一个地方太久没人住,又总有闹鬼的传闻,以至于那儿更没人敢靠近,就越发荒废了。”
姜辛夷说道:“这是个新线索。”
曹千户:“嗯。”
“不能放过的线索。”
“嗯。”
“所以必须要进宫看看常安园。”
曹千户打住了“嗯”,他狐疑说道:“你该不会是想借这个由头进宫吧?”
“我进宫做什么。”姜辛夷淡然道。
李非白看看她,她不过是想去看看皇宫,看看她师父曾经待过的地方,看看她师父出事的地方而已——吧。他没有揭穿,若是能让她进去,或许真的能帮她找到凶手。他说道:“要劳烦曹千户带路了。”
“诶嘿,这事我可不行,我虽然是千户,可在皇宫就是个小喽啰,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带两个人进去,尤其是你——姜辛夷。”他可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这可不是一碗冰就能收买他的!
姜辛夷说道:“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缺我不行。”
李非白:“……”说他是臭皮匠他多少是有点不乐意的。他轻咳一声,“我去找找成大人,看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宫里看看。”
曹千户点头道:“对对,问问成大人吧,你们大人向来面子大。”
李非白说道:“就是头一回知道,锦衣卫是不如大理寺的。”
“……激将法也是没有用的!”
“可惜了。”
“……”你是不是三十六计用的过于明显了!曹千户说道,“这孔大明怎么处置?”
孔大明一个激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李非白问道:“曹千户有何想法?”
“我就知道你总爱把我推在前头挡刀。”
“那我先说也无妨。”李非白说道,“弱化他的存在,禀报德王爷。”
曹千户说道:“好。”
孔大明闻言后不可置信:“这可是王爷的事……你们就打算这么包庇我的……”
“闭嘴。”姜辛夷冷声,“嫌命长吗?”
孔大明意会了她和他们的好意,立刻闭上了嘴,又是一副想哭的模样。最后他又说道:“请你们……一定要找到小郡主……”
三人看着他,轻轻点点头。
回到大理寺,李非白将进宫查案的事与成守义禀报。
成守义听后良久才放下手中的笔,说道:“李少卿,你可想过那十年前的二月藏了多少秘密,一旦你开了个头,就很难停下来了。事关皇族,又关深宫,这泥潭会让你越陷越深的。”
李非白说道:“大人知道我既接了案子,就不会停。”
“我知道了。”成守义了然道,“你是属莲藕的。”
“……”
“不怕泥潭掩盖,也不怕水质浑浊,一朵卧莲唯我独美。”
……最后一句大可不必描绘。李非白说道:“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大概能推动林院使的事,所以想去查查。其实大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我之前并不明白为何大人根本不去查林院使的事,如今想来,是您怕一旦彻查,连辛夷姑娘都会受到伤害,对吧。”
成守义默然片刻,是啊,他想查,又不敢查,明明有辛夷这么好的诱饵在。可是他又怕自己护不住她,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怕三哥跑进梦里来将他骂死。他又重新提笔,说道:“进宫的腰牌三块可够?”
“够了,多谢大人。”
成守义又道:“照顾好辛夷,这孩子面冷心善,心思又细腻,多担待她。”
李非白总觉他像在将闺女托付给自己,诶,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说道:“下官会的。”
不过一个时辰,三块进宫的腰牌就送到了李非白的手上。
拿到腰牌后,三人便准备进宫,去那常安园继续追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