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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巷子的小桥流水茶楼天字号房,烛火点明,窗户微有晚风潜入,漾得火光微闪。

屋外的人很快见光而来,轻敲门窗,三长三短,没有人说话。

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

男人立刻迈步而入,还没说话,就觉背后有人袭来。

李非白以为起码要与这人交手十几招,出手便先带了雷霆之势,谁想这一掌拍出去,那人根本没躲闪,他甚至听见这人的肩头被他击得脱臼的咔啪声。

别说对方,连李非白也愣住了。

“狗东西谁偷袭我……”

声音莫名耳熟,李非白一看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人,愣住了。

四海赌坊的老板汪天贵?

汪天贵显然也从剧痛中看见了袭击自己的人,他错愕:“李非白?怎么会是你?”

李非白问道:“你在等什么人?以灯为信号的老工匠么?”

汪天贵说道:“什么老工匠,我……”他平日跟他那厂公舅舅以灯为信号的地方,怎么混了个李非白进来,还说什么老工匠。他想了想说道,“我是这里的常客,路过这而已。”

“这话我不信。”李非白捉住他说道,“跟我去大理寺一趟吧。”

“诶!”汪天贵不想束手就擒,可哪里是他的对手。平日他会带护院出门,但跟舅舅见面时是不带的。

只能被他押着回了大理寺。

进了大门他就被拽去大牢,在大牢门口他看见有许多狱卒坐在那如寒风过境抖如筛子,有的甚至还在哭。他笑话说道:“怎么坐在这哭啊?”

丢不丢人!

旁边老狱卒说道:“少卿大人回来了啊。方才杨大人又对吴小娘用刑了,比白日下手更狠,这不,又吓哭了几个。”他说着朝最边上抖得最厉害的人说道,“喂!你都来好几个月了,别抖了,老人的脸都被你丢没了!”

李非白看向那,抬头者正是宋安德。

一众新人中他资历最老,此刻哭得也最厉害。

“太可怕了……哇——”又是新一轮痛哭,涕泗横流。

老狱卒:“……”没出息!

李非白带汪天贵进了大牢,越是往里走汪天贵就越笑不出来,平日那笑面虎的脸都快僵成冰块了,别扭得很。

他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声,无比凄惨尖锐,仿佛在受了什么大刑。

直到李非白停下,他才看见确实有个狱卒正手持小刀,将眼前女人胳膊上的肉一片一片地片下。

他的手法娴熟迅速,刀身离开片刻那肉上才见血,那女人已经是个血淋淋的人了!

李非白对眼前的酷刑也觉不适,突然汪天贵讶然:“花娘?”

前几天还给他院子里修花的人,怎么如今被大理寺的人折磨成这样?他说道:“你们欺负普通百姓倒是很厉害啊。”

不待杨厚忠说话,花娘闻声蓦地抬头,盯着他动了动唇,开口道:“好郎君,你怎么如今才来救我?”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连李非白都很是意外。

郎君?

这情真意切的模样,难道……汪天贵就是花娘的情郎?

他看看汪天贵那笑面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花娘这种坚毅性子的人会喜欢的男人。

汪天贵也愕然:“什么好郎君?你是伤了脑子糊涂了么?”

花娘哭道:“郎君快救救我,以你的本事还救不了我吗?这种时候了你还惧怕你家的母老虎吗?亏我做了你三年姘头,可你却如此待我。”

哭声悲戚,混着伤口的疼痛回荡在大牢中。

汪天贵傻眼了:“你糊涂了吧!退一步说,就凭你这粗使模样,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汪天贵喜欢的是娇滴滴的小美人!”

“你——”花娘哽咽哭道,“你竟如此狠心,这是见我无可利用便过河拆桥吗?你太狠心了,亏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单是冤枉九皇子假贡品一事,就足够我杀三次头了,可我满身伤痕都不曾想过出卖你。如今你就是这么对我吗?”

汪天贵被她说得云里雾里的:“你说什么呢。”

他明显感觉牢里众人的脸色不对,他已经听出话里的杀机了。

“她信口雌黄!”汪天贵惊出一身冷汗,“什么九皇子,什么假贡品?你在说什么!”他转向李非白,脸上再也没那总是烙得死死的笑了,满目慌张惊恐,“大人她要栽赃于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非白和杨厚忠对视一眼,随即说道:“我们会查清楚这件事,你……”

门外狱卒快步跑过来,说道:“禀两位大人,门外有个姑娘求见,说是她的恩客做了杀头的错事,她不想被牵连,来报官捉人。”

杨厚忠皱眉说道:“寻别人去见,我们不得空。”

狱卒说道:“那姑娘说认得少卿大人,也唯有见了少卿大人才愿说出实话。”

李非白问道:“她姓甚名谁?”

“小的也问了,她说您不不知道,但一定知道她是谁。”

李非白眉头微微垂落,随后说道:“将她带到这里来。”

汪天贵还在等着他们的“下文”,真是天杀的啊,他怎么摊上了这种事,今晚不是舅舅要见他吗,那个地方不是只有舅舅知道吗,那为什么不是舅舅而是李非白?还冒出个指认他嫁祸九皇子的罪名,这……

他的思绪猛地一顿。

忽然想清楚了什么。

随即冷汗直落。

舅舅……要他死?

汪天贵瞬间哑语。

这时那个报案的姑娘款款进来,见了眼前这血腥之景尖叫一声偏身,不敢再看。

汪天贵听见这熟悉的嗓音抬头,果真是他的心肝宝贝。

他怔然看着她,已经意识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了。

瞬间心如死灰,瞬间想起家里那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婆娘。

李非白见了来者也很意外,这不是汪天贵藏的“娇”么?他蹙眉问道:“你要报什么案?”

娇美人瞥了汪天贵一眼,说道:“奴婢是这人圈养的金丝雀儿,他购置了一间大房子给奴婢,平日里总爱往那里放些宝物,却不让我瞧。大人们不是闯进院子里来么?奴婢就想,这厮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便趁着他不在家,去他放宝物的房间看了,发现了许多宝贝,有些看着就不像是普通的玩意,就将画册拿来报案了。”

杨厚忠接过她交来的画册,起先半本的宝物还算正常,市面可见。翻到后面就比较稀少了,眼见珍贵。直到最后几页,他的脸色顿时严肃,递给李非白看。

李非白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出那图册上的画正是丢失的夏国贡品。

两人蓦地看向汪天贵。

已怔然许久的汪天贵看了看他们,又看向那娇美人,如今根本就是一条毒蛇!

他哪里敢做那种事……

那宝库明明是他喜欢她给她买的随便她进去摔着扔着玩的。

原来她是魏不忘那个死太监派来监视他的蛇蝎美人啊。

他张了张嘴,就见娇美人眉目冰冷,似在散发着死亡的警告。

他替魏不忘办过许多事,他很清楚他赶尽杀绝的手段,如今他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他做替罪羊,要他去死。

若不照做,便有更残忍更严重的后果要他承受。

比如……杀了他的四个孩子。

汪天贵人已快在生死间挣扎得快要痴傻了。

杨厚忠说道:“汪天贵——”

“是我。”汪天贵看着他们,忍受着巨大的恐惧和决然赴死的心情说道,“是我逼迫秦郎中偷盗贡品,还将他杀了,又让花娘嫁祸九皇子,是我要害皇亲国戚。”

李非白眉头顿拧,不对劲。

可是汪天贵的神情坚定起来:“是我,都是我做的!!!”